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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抽着烟，静静地看着桌上的字帖。
我凑过去看了下，不懂书画，却识得字，开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原来是《破窑赋》。
瞥了下卷尾的印迹，黎愧曾。
倒是本家，却没听说过这号人。
“初次拜访黎叔，我不知道黎叔喜欢些什么，就随便收了幅清朝的字帖，也不知道中不中黎叔的意。”赵得柱笑着说道。
父亲将字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禁叹道：“你有心了，我不懂字画，但也看得出来字是好字，内容也是有意义。只是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黎叔喜欢收下就好了。”
“爸，你收下吧，其实他今天来找你也是有事。”我说道。
刘佳从厨房里端来切好的西瓜，父亲把还没抽完的半支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先吃西瓜先吃西瓜。”父亲对着赵得柱说道，又拿了一千西瓜递给刘佳：“小刘，你也吃一块。”
我看了父亲一会，也没发现他有拿块给我的意思，便自取了一块边吃边说道：“今早打电话我给你问的那事，其实就是赵总让我问的。”
“啥事？”父亲问道。
“就是我给你打听的那人，叶生，是赵总的舅舅。”
父亲听到这话，深深的看了看赵得柱一眼，又继续吃自己的瓜说道：“叶生的外甥，找我做什么？”
我对着赵得柱点点头，示意他来跟我父亲说。
赵得柱接过父亲递给他的西瓜，对我父亲笑了笑，说道：“黎叔叔，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我舅舅那边出了点事，我打听到可能跟以前的一次中成药研发有关，那次研发我舅舅跟黎叔叔你都参与了其中，所以我就想到找你问问。”
“出了点事？出什么事了？”父亲问道。
“不知道黎叔叔是否在前段时间，有接到过当时研发团队的聚会邀请？”
父亲点了点头，把吃剩下的瓜皮丢入垃圾篓里，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啊，当时也邀请了我，我觉得没意思也就没去，都是一群老家伙，聚在一起也玩不出个什么新鲜意思，想玩点新鲜的意思也玩不动了。”
“那不知道后来，黎叔叔还有没有跟他们联系？”
“没有，自从研发小组解散后，大家都各自去了新的单位或是直接转行了，本来就没多少联系，更何况这次聚会我也没去。”父亲伸手去摸桌上的烟，被我瞪了一眼后，又把手转向小黑狗，将它抱在自己的腿上，小黑狗很乖巧的仰躺在父亲的腿上，露出肚子任凭父亲抚摸。
父亲一边摸着一边问道：“你说的是出什么事了？”
赵得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舅舅在参加完这场聚会回来后，短短几天就成了老年痴呆。”
听到这，父亲愣了一下，随后问道：“是不是吃了什么诱发性的东西？”
“我一开始也想过。”赵得柱摇摇头，说道：“刚开始聚会回来的一切都很正常，可是没几天，他去散步的时候就迷了路，被人送去警察局的时候，连自己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了。警察也是翻的他手机里的通讯录一个一个打电话打到我这来，我才知道这回事，带去医院检查，就发现患了老年痴呆，我甚至也想过是不是因为可能年纪大了，一瞬间就这个样子。可是我舅舅并不是例外，当时参家聚会的那些人的孩子没隔多久就找到了我，问我舅舅是不是也痴呆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参与聚会的人，回去之后全部是好好的突然就都变成这样了。”
“老年痴呆只是中枢神经退行性病变，并不属于传染性疾病啊，这怎么都这样了？”我插了一句。
“确实是这样。如果无任何前兆，都突然变成这样，是挺让人匪夷所思。但是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性应该是当时吃了什么能够诱发的食物，只不过是发作期可能推迟了几天？”父亲同意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舅舅现在在哪？”
赵得柱并拢了脚，说道：“黎叔叔你说的其实我们都有想到过，我们报了警，但是警察也跟我们确定了当天的菜单上面，并没有任何一种食物可以诱发老年痴呆。所以这才是觉得蹊跷的地方。”
他又叹了叹口气，随后缓缓说道：“还能在哪，只能在家，找了几个人照顾他，哪都不敢让他去，就怕他找不着回家或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现在就是觉得整个事情太蹊跷了，总觉得有什么事被人刻意藏起来了，可我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到了现在思路也算是明朗了一些，就想知道当初是谁组织邀请的这场聚会，我想从这里开始查下去，应该多多少少能发现一些事。”
父亲到底还是烟瘾发作了，也不管我瞪多少遍，仍旧点了一口猛吸了一口，他看着赵得柱，意味深长的说道：“发起邀请的人就是你舅舅。”
我愣了一下，迷惑得看着赵得柱，却见赵得柱也跟我一样的诧异。
“黎叔叔，邀请你的人真的是我舅舅吗？”赵得柱问道。
父亲的烟只抽了两口，余光看到了皱着眉被烟味呛到的刘佳，便又掐灭了，说道：“我没必要骗你。其实真说起来，我跟你舅舅关系还不错，我认识你舅舅都有二三十年了，从读大学开始那会便是一个专业的。”
“再到后来工作都是一起分配到西赣省制药一厂，当初还在我结婚时的伴郎，只是后来国企改革等原因，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去处，天南地北的，通信又不发达，时间一长，这么多年都没怎么联系了。前段时间不知道你舅舅哪来的我号码，突然打电话联系我，让我惊讶了小一会儿，以为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结果聊了才知道你舅舅觉得大家很多年不见了，想搞个聚会一起开心一下。”父亲说对着赵得柱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又说道：“我拒绝了，这里有个瘤，多喝不得酒，人年纪大了，惜命，不想折腾来折腾去，你舅舅也没强逼我，只是说过段时间来看看我。”
说到这的时候，门开了，母亲提着菜走了进来，她给了父亲一个眼神。
父亲起过身，对我们笑了笑，让我招待好赵得柱跟刘佳，便跟着母亲进了厨房。
我拿过桌上的烟，发了一根给赵得柱。
赵得柱接过烟，我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道：“赵总，你想问的就是这些吗？”
“我本觉得问出这次聚会的发起者是谁，应该就会有些头绪，当天去过聚会的人都患了老年痴呆了，问也问不出来，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父亲，可是却告诉我发起人竟然是我舅舅。”赵得柱想了想还是把烟夹在了耳边。
“你说，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有人刻意安排造成的，可是这人图个什么？”赵得柱突然问我。
我细想着赵得柱的话，却也实在不明白到底会有什么人去做这样的事，常理实在无法解释的东西，不如把它当作一种偶然？
赵得柱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做事必有所求，聚会的人共同性就是参与了当时的研发。难道是研发之间的问题，研发之间的问题，中成药，嗯，中成药？”
我听到他的呢喃，便开口道：“我觉得不应该是为了中成药，这又不是什么仙药，当时我父亲跟你舅舅参与研发的只是一种治疗心血亏虚的口服液，如今市面上的产品有很多种，而且现在研发这种药物的成本不高，配方也很容易获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图性。”
赵得柱听完我的话，只是再次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反过一种思路来想。”一直没有开口的刘佳这时候说话了。
我疑惑的看着刘佳，眼神里仿佛想告诉她不懂就不要乱说。
刘佳丝毫不理会我的眼神，对着赵得柱说道：“赵总，如果真的是人为的话，也许他并不是想图什么，而是想掩饰什么。”
“掩饰什么？”赵得柱问道。
“对，我想参加聚会的人，很大程度上一定都在某件事上有共同的认知很了解，也许这些认知了解对于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对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来说，确实他的软肋。”刘佳点点头，又进而解释道：“这个始作俑者，可能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个对自己不利的因素，所以才想到了用这种方法来掩饰。”
听完刘佳的话，赵得柱陷入了沉思。
我看着刘佳，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良久，赵得柱才开口对我说道：“晚些时候，我想单独再问问黎叔叔，可以吗？”
我点点头，并没有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