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牢房里的疯子

　　“终于逮着个大的！”黑暗的牢房里响起嘶哑苍老的声音，充斥着满足的成就感在干燥的空气里久久回荡。
　　一个浑身满身脏污的疯子盯着手中紧紧攥住的蟑螂两眼放光，迅速将它塞进嘴里，熟练地嘎嘣一口咯吱咯吱咀嚼起来，已经和鸟窝头发没有明显分界线的蓬乱胡子随着包在骷髅上的面部皮肤一上一下欢乐跳动着，就是这么一个蚕豆大小的蟑螂就令他满脸洋溢取得了又一个小目标后的喜悦。
　　这近乎密闭的牢房沉闷地令人窒息，也就蟑螂这种熬过四次生物大灭绝的虫子还能在此作为食物的补充与人为伴。昏暗的空间里勉强能看到一丝门缝透进来的光亮，吃完蟑螂的疯子就坐在原地眯起眼睛静静盯着门缝，那丝光线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微弱，直到快消失的那一刻陡然大亮。
　　注意到这变化的疯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扶着墙摸到没有划痕的角落用石头利落地给满是规律划痕的墙上新添一道，做完这些疯子就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连呼吸起伏都微不可查，一身褴褛囚服像是破被单盖在他身上。
　　疯子不记得自己是谁，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关在这黑牢之中。食物的供应并没有规律，似乎是全看管理者的心情在给他分配。长期食物的匮乏和缺少锻炼令他虚弱不堪，最近他已经闻不到牢房内的恶臭，双眼昏花迈不开脚步身体抓蟑螂也越来越力不从心，疯子感觉自己的生命快到尽头。
　　“就只能到这里了吗？”
　　疯子心有不甘，又不知道为什么心有不甘，这痛苦的生命多一秒都是折磨。尽管如此，“我要活下去！”仍然是他心中唯一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门外的走廊传来了久违的脚步声，疯子双耳微动身体没有任何动作避免多余的能量消耗，心里祈祷这回打开的是他的房门送食物，这可能是他最后一线生机。
　　脚步声越来越近，疯子心跳越来越快，听脚步来的是有两个人。
　　“会有两份食物么？”疯子心里这样妄想着。
　　脚步声终于停在了疯子的牢房门口，疯子双眼圆瞪，“不要不对面！不要去对面！不要去对面！……”心中强烈的渴望几乎就要逼得他爬起来扒开牢房门从看守手里抢夺食物，然而他也知道，就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爬起来都是个大工程。
　　“哐当！”
　　正如他所愿，他的牢房门被打开了，突然强烈的光线射进来刺痛他的双眼，他一边抬手遮挡一边眯起眼睛努力从指缝窥探来人，令他大失所望的是站在门口那两个体型雄壮的黑影并没有像惯常一样手中带着食物，反而其中一人拿出一份文件样的东西叽里呱啦有规律地念叨起来。
　　疯子根本听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等对方叽里呱啦结束，疯子躺在地上抬起双手做出乞求食物的姿势。那两个雄壮黑影并不理会他，直接走牢房一左一右粗暴地将疯子如死狗般架起往外拖。长期积弱的疯子根本无力挣扎，当然他也没有挣扎。除了胳膊被架得有些疼外，这样的移动并不需要消耗体力，他反倒是很享受这种待遇，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虽然前路未卜，但是这无尽的黑暗如在深渊的生活似乎能有机会改变。
　　疯子被带到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他的眼睛渐渐适应离开黑暗。他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浑身包裹奇怪白色丑陋装甲的人。装甲虽然丑陋，但是纹饰和造型却有些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严丝合缝没有暴露身体任何一处。
　　疯子向左右瞥去，那两个熊壮黑影竟然也是浑身装甲，他们毕恭毕敬挺直胸膛站着，只是他们的装甲是黑色，纹饰造型和眼前的人所穿戴略有不同。
　　白色装甲人双手捧着一本黑色典籍，从厚度来看很沉重。他很熟练地对疯子做了一些奇怪动作之后翻开黑色典籍，然后嘴里很有节奏地叽里呱啦起来。
　　疯子努力基础笑容想表示友好，然而疯子并没有意识到这骷髅一样的自己还满身脏污远比奇异的装甲让人觉得诡异和恐怖。
　　白色装甲人看到疯子的笑容他叽里呱啦的音调瞬间高了几个音阶，节奏也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疯子觉得自讨没趣，便观察起四周来。这个房间到处是肃穆的白色，说是房间其实更像是个教室，一排排桌椅整整齐齐，墙上没有过多装饰物，只有些动物图腾，窗子被帘子遮住看不到外面。白色装甲人的背后是一尊同样身着奇异装甲的两人高金色雕像，手里是一柄权杖，应当是镶嵌宝石的地方却是几根形似章鱼触须的东西，让人看了说不出来地恶心。
　　白色装甲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等疯子伸出手讨要食物就赶紧向两名看守使劲挥手，难以想象他白色面具之下的厌恶表情。
　　得到指令的两名看守迅速将疯子带离房间，白色装甲人从房间某个桌子里翻出一瓶透明液体四处乱喷，如释重负地丢下黑色典籍匆匆离开。
　　疯子被两名看守带到一个有半面墙都是镜子的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正中间只有一张与地面融为一体的金属椅子。疯子被重重按到椅子上，手脚脖子腰部迅速被椅子上弹出的机关牢牢固定住，两名看守确认没有问题后才离开，终于，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我这么可怕的么？”疯子心中自嘲，他不认为现在弱不经风的他能对任何人构成威胁，“也许我以前是个杀人如麻的大恶人吧。”疯子心中这样想着。
　　在被带进这个房间之前，疯子被看守扒了囚服丢进另一个小黑屋，当时他心情沉到谷底，还以为是要就地处决他，直到一名看守用高压水枪狠狠对他喷射，他立刻知道知道活下去的几率更大了，孱弱的他在高压水枪之下根本站不住，便在地上打滚配合着给自己搓澡。一通折腾之后，身上还算干净，颤颤巍巍换上了看守丢给他的新囚服。
　　此时的疯子安安静静坐在金属椅子闭着眼等待，身体因为缺乏能量已经无法过多思考，大脑运行缓慢。
　　不是很长时间，房间的门被打开，进来一个女仆装扮的蓝色短发女子。她不紧不慢走到疯子面前缓缓坐下，她裙下的地面就像有生命的液体般迅速流动形成一张椅子，配合着蓝发女仆的动作好像它本来就在那里。
　　“XXXXXX。”蓝发女仆叽里呱啦说了一句，看她微笑的表情应该是问候。
　　疯子看着她不解地摇摇头。
　　女仆明白过来，打个响指对外面叽里呱啦喊了一下。不多时房门打开走进来一名看守，他将手里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贴到疯子太阳穴上就退了出去，女仆全程保持着优雅的笑容视线没有离开过疯子。
　　“尊敬的林道玄先生，我叫尤娜，我的主人让我来见您。”一个温柔的女声在疯子脑中响起。
　　疯子，哦不，是林道玄，林道玄又挤出他那可怖的笑容微微点头，尽量正常地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我饿。”
　　“好的，林道玄先生。”女仆尤娜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起身贴近林道玄蹲下，又是一张椅子出现，刚刚好适合喂食。
　　尤娜拿起碗里的勺子试了一口，觉得温度刚刚好，便又舀起一勺喂到林道玄嘴边，林道玄那是快饿疯了，吃完一口勺子里的就把嘴探到碗边想要直接大口喝，然而他的脖子被禁锢住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他喝不到，他用乞求的眼神望向尤娜。
　　尤娜微微一笑，“林道玄先生，请原谅我不能给您提供更好的食物，这碗白粥最适合您现在的身体，请耐心让我喂给您。”
　　林道玄自然是无权抗议，嘶哑着声音说了声“好”。
　　尤娜不急不缓给林道玄喂起粥来。尤娜和她的名字一样是个可人尤物，这样亲昵的喂食画面看得镜子后面盯着的男人们心中十分嫉妒，在他们心中这么一个下贱到连系统都不进行管理的囚犯凭什么享受这样的待遇！然而林道玄哪里管什么美人尤物，他的眼里只有喂来的一口一口白粥。
　　一碗白粥下肚，林道玄打了个饱嗝，看着空荡荡的粥碗，他嘶哑起嗓子，“我还想要。”
　　尤娜收起粥碗和勺子，林道玄这才注意到，这粥碗和勺子都是翡翠材质的老物件。
　　“林道玄先生，现在的您不宜过度进食。”尤娜的笑容依旧不变，林道玄略有失望地咂咂嘴。
　　“虽然是这样，但是我接下来和您的谈话只要您如实回答，我或许可以带您离开这里，安排人服侍您，让您安安稳稳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
　　听到尤娜这么说，林道玄昏暗的眼神透出了一丝光亮，嘶哑的嗓子被白粥滋润地恢复了不少，“请问吧。”
　　尤娜的笑容从脸上褪去，严肃地说道：“首先，我的主人已经快走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