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元青花

　　“咱是辽省边境，阜蒙县八家子村，刚才我们见面的地方是NMG察汗左旗。”老韩说着，纪宁心中已经有了大概。作为地地道道的东北汉子，对阜新这个城市一点都不陌生。可以说，这个城市在五六十年代，相当于21世纪的魔都。
　　煤炭资源极其丰富，坐拥亚洲第一大露天煤矿与火力发电厂。说起海州露天矿别人可能并不了解，但说起第三套人民币五元纸币后面的电镐图案，应该很多人记得。那是就用来挖阜新海州矿的电镐。
　　将一个企业的工作场面设计到人民币图案上，这在建国以来的钱币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一次特例。就连中华世纪坛262米青铜甬道的石壁上，也镌刻上了海州露天煤矿的诞生日期，以此作为华夏五千年文明史的一部分。
　　在那个依靠重工业的年代，FX市无私的为全国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对于现在来讲，阜新已经开始逐渐没落，就像一个健壮的汉子逐渐步入老年。煤炭逐渐枯竭，电厂由于设施老旧再也不敢称什么什么最大了。
　　纪宁出生在新民的一个小镇里，母亲就是阜新人，每每提到家乡时她总会骄傲的仰起头，说一些过去那辉煌的故事。
　　他的思绪被一阵吱呀的推门声打断，原来是老汉的儿媳妇已经做好了饭菜，与丫蛋一起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进来。
　　“多谢嫂子盛情款待！”纪宁嬉皮笑脸的对那妇人说了一句。村里人很朴实，她甜甜一笑，“客气啥，来了就不要见外，当自己家一样！”
　　老汉儿媳妇炒的菜也很简单，不见什么荤腥却色香味俱全，纪宁见状食欲大动，想起自己啃了二十天的压缩饼干，此时真是幸福的要死。想着如果自己有一天出息了定然要带这个村子一起致富！
　　熟不知他在感动的同时默默许下的诺言，真的在不久将来实现，当然，这是后话。
　　炕桌上唯一的荤菜可能就是韭菜炒鸡蛋了。鸡蛋这种东西对于养鸡的人家并不稀罕，不说顿顿吃，但隔三差五解解馋还是没问题的。还有一个蒜苗炒大葱，拍上两个黄瓜。纪宁感觉自己受到了八家子村的礼宾级待遇。
　　主食不是大米饭，在杂交水稻还没有普遍全国的时候，村民是吃不起大米的，也没地方去买。看着自己碗里的窝窝头，真是熟悉又陌生。长大之后好像再也没吃过这东西。一口咬下去，只觉干巴巴的同时还带着一抹香气，比白面馒头要好吃的多。
　　半斤重的窝窝头，三五口便吃下肚，随即又对蒜苗展开攻势，那吃相估计与饿了二十天的乞丐差不多。就差连舌头一起吞下去了。
　　老汉见了直劝，“哎呦我你慢点吃慢点吃，这小崽子长的光溜水滑的怎么吃相这么磕碜呢。”
　　他哪里知道纪宁吃了半个多月的饼干，此时见到好饭好菜哪里还有不抢的道理。他边吃着边暗暗发誓，以后再特么浪费一粒粮食就不得好死！老汉与他儿媳妇都看愣了，这小子简直饿死鬼投胎一样，谁家孩子吃饭半斤窝窝头三口就下去的？还不得噎死？
　　三五分钟过后，纪宁舒爽的打了个饱嗝，撩起自己的破烂的T恤轻轻拍两下肚子。又喝了老汉一口烧酒顺顺食道，这才缓过劲来。
　　“嗝...哎呦我的妈呀，真香，嫂子做的饭太好吃了，不满你们说，俺吃了将近二十天的野菜，突然见到荤腥还真有点控制不住。”
　　没办法，纪宁可不敢说自己吃压缩饼干，这玩意在他们面前属于高科技，说出去没人信的。老汉儿媳妇见纪宁吃完又打饱嗝，微微轻笑着开始收拾碗筷。在农村，男女尊卑观念还很传统，嫁进门的儿媳妇是不能跟公婆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
　　估计，她收拾完以后会跟丫蛋一起出去吃。纪宁看了也没管，这种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甚至需要两三代人去改变，他一介平民想给人家洗脑，还是算了吧。那只会显得多余。见她们娘俩出去，纪宁跟老汉说道。
　　“大爷，咱要是想去城里，该咋去啊？”
　　老汉抽着烟袋笑了一下，“呵呵呵，真是外甥姥家狗，吃饱就走。”
　　这句话是东北民间俗语，纪宁一下就听懂了，合着这老头是怪自己刚吃完饭就要走，顿时尴尬一笑，“嘿嘿嘿，大爷，俺这出来的时间也长，家里人还不知道怎么找我呢，但是您放心，只要有时间俺肯定回来瞅您！”
　　老汉摆摆手，“你可别跟我俩扯犊子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等过几年你成家立业，还能记得俺老汉？告诉你，咱这村想进城就只能坐驴车，驴车坐到喇嘛村，在坐大客车，就能到县城了。”
　　纪宁忽然感觉自己很不地道，人家在荒野救了自己，又好吃好喝的招待，现在酒足饭饱拍拍屁股就要走，实在太不近人情了。但自己在这里耗时间也没有什么意义，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必须要回到城里才行。否则一辈子依附着老人家，也愧对自己辽省高考状元的名头。
　　想着，便从地上拿起自己的登山包，从里面翻来翻去发现也没什么东西好送，只好拿出煮过汤的登山头盔，手电筒包括一些应急的医用设备放在炕上，对老汉说道，
　　“大爷，咱匆匆见面又要匆匆离开，临别之际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些小物件您就留下当个纪念吧。”
　　老汉简单看两眼便一脑袋的问号，对这些东西很是好奇，纪宁只好又耐着性子挨个给他讲解了一遍，老汉听到这些东西如此高档，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行，整这些玩意俺可受不起，你呀也别跟我扯犊子，咱救你又不是图你的东西。”
　　纪宁嘻嘻哈哈的应着，抬眼看到炕头窗台上放着一个小碗！这小碗是应该是瓷的，上面有一层一层的花纹，虽然老旧却十分精美！纪宁灵机一动，说道。
　　“大爷，咱这样，您收下俺的东西留作纪念，俺也拿您一样东西做纪念，咱平等交换行不行？”
　　老汉一听还有些懵，“咱这屋里还有你能瞧的上眼的东西？”
　　“哈哈哈哈，留作纪念而已嘛，俺瞅那个酱碗就不错，您把他送给俺，咱就算交换下纪念品。”纪宁说着便站起身来到窗台，将那个装着东北大酱的小碗拿起，端到老汉面前，老汉一摆手，
　　“一个破碗，你要想要后厨房有的是...”
　　纪宁没等老汉说完就打断道，“不不不，就是留个念想，以后回来看您这也算信物不是？驴车的事情还需多多麻烦您老人家。”
　　老汉见纪宁去意已决，便点点头，他知道年轻人在这个小村子里呆不住，也没有多留的意思，慢吞吞站起身走了出去。
　　纪宁拿起那只酱碗，里面还有不少褐色大酱，这种酱都是农家人自己酿造的，在21世纪已经逐渐失传，从背包里拿出湿巾将碗边简单擦了擦。不多时，精美的花纹便清晰的展露出来，波浪形的碗口，色彩鲜明的青釉雕馔着一副图案。
　　一个魁梧侠立的壮汉手持宝剑，前方一个柔弱古装女子正拿把剑横在自己脖子上。一看便知，这描绘的是经典传说，霸王别姬。
　　“奇怪，青花瓷始于唐代兴于元代。瞧这工艺恐怕不是唐朝的，难不成这是元青花！？”记得以前大学的历史老师曾说过，元青花瓷的特征主要在于构图丰满，层次多而不乱，而这个酱碗上的花纹基本由里到外全部覆盖，而且画中事物一目了然。
　　“天呐，合着老头是抱着金饭碗要饭呐，就这一个酱碗在京都绝对能换三套房！”
　　纪宁丝毫不怀疑这是赝品，那个二愣子商贾能到村里来卖瓷碗？这会儿的人家用的大多还是陶制品呢。
　　惊喜过后，却又犯了难，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事情告诉老汉，让闲云野鹤快活了一辈子的老人，突然接受自己有钱的事实，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最重要的是，刚才老头说...后院还有很多！
　　“吱呀...”
　　老头推门走了进来，烟袋不离手的抽上一口对纪宁说道。“驴车是管隔壁柱子家借的，收拾收拾，你就可以走了。”
　　纪宁心中还有很多好奇，从炕上爬起来来到老头身边，神秘兮兮的问道，“大爷，您说，后院还有很多这样的酱碗，在哪？能不能给俺瞅瞅？”
　　“几个破碗有啥好瞅的？”
　　“俺心中好奇，总感觉这玩意很精美，您就带俺去瞅瞅嘛。”纪宁厚着脸皮嬉笑道。没办法，他实在太好奇了，如果后院全都是类似这种的元青花...那还致什么富啊？直接全拉到京都给他卖了！
　　老汉也没多想，踩着拖鞋一声不吭的往前走，纪宁一看有门就紧紧跟在他身后，等拨开门帘来到厨房的时候，就算纪宁有心里准备，还是被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