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幽篁渡

　　幽篁渡，幽篁渡，一生儿戏，一生老计……
　　“小二，上酒……”
　　“我说白爷，您今儿怎得空，又来光顾我这小店生意了？”
　　一个牛首人身店小二装扮的伙计端上一盘切好的大肉，从腰间拿出一壶酒，满脸堆笑地放在桌子上。
　　“少放屁！你白爷我哪天没照顾你生意？”
　　“是是是，白爷说的是……”店小二将酒肉放下，便随手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似乎满脸倦意。
　　自称白爷的是一个青年男子，长得不甚好看，可也说得过去。
　　“唉，白爷，您也看出来了，咱这小店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不知您什么时候能把赊欠本店的小钱给结了？您看……嘿嘿嘿……”
　　“滚蛋！”白爷一踢店小二椅子，店小二马上笑着跳开。
　　“老牛，你这牛肉可是越来越假了，我吃着怎么一股耗子味儿，要我说，你最好离那耗子精远点儿，那不是个好东西，精怪精怪的，当心你被她骗财骗色……”
　　老牛“嘿嘿”一笑，摸摸脑袋上那对硕大的牛角，傻笑道：“咱这不是就爱上这个东西了吗，用人间的话说，这叫一见钟情，嘿嘿嘿……”
　　白爷一翻白眼，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店小二再次坐到白爷身边，低声说道：“白爷，我近几年瞧着，咱这幽篁渡里的东西可是越来越少了，我看你回头得跟上头说说，总是这样可不行，虽说兄弟们都乐得清闲，但终究不是个长久之法啊……”
　　一提这话，白爷闷闷不乐，喝了一口酒，道：“我有什么办法，咱这儿向来是分工明确，死人走奈何桥，喝孟婆汤，入轮回眼，凡间死的禽兽才来咱这幽篁渡，难不成，是近几年凡间改吃素了？”
　　店小二眯缝着一双铜铃般大的牛眼，说道：“我看这里面肯定有事儿，要不然这样，改天咱到凡间走一遭，看看究竟是咋回事，要是让我发现有人捣乱，老牛我就拿一双牛角顶死他……”
　　白爷一翻白眼，道：“莽夫……”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刮起一阵旋风。
　　老牛赶忙起身，低声道：“阎王来了……”
　　白爷点点头，随即站起身。
　　一个全身披覆黑色羽毛的人站在白爷面前，只冷冷地说了一句：“阎王有请！”
　　说罢，便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店小二冲着那人的背影暗骂一声，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若不是您看他可怜，在幽篁渡里救了他一命，哪里有他的今天，如今他发达了，成了阎王眼中的红人，越发不将咱们这群兄弟们放在眼里了……”
　　白爷轻轻摇头，苦笑一声，道：“老牛，你留下看家吧，我让老马跟我一起去……”
　　店小二一听就不高兴了，大着嗓门道：“咋了？嫌俺老牛长得丑，带不出门了？”
　　白爷忙苦笑着说：“你可别多想，我是怕你又像上次那样，牛脾气一上来，要把阎王顶死……”
　　店小二一听这话，尴尬地摸摸自己的牛角，憨笑道：“上次是误会，误会……”
　　白爷摆摆手，人已经走出了小店。
　　站在店外，罡风猛起，杂草横生，人影不见，看着幽篁渡里一片萧条冷落的景象，白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有些冷清了……”
　　阎王大殿。
　　白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阎王说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早已哈欠连天，他倒是对对面那个新来的女子起了兴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据说这个女子是地府新来的一个管事，掌管奈何桥，黄泉渡，轮回眼，说起来，她与白爷的关系很微妙，大家同为地府效力，一个掌管死人轮回，一个掌管禽兽轮回，白爷觉得有必要去结识一下这名女子，以后也方便更好地开展工作。
　　终于听完阎王聒噪的讲话，白爷端着一杯酒，主动地凑到女子面前，主动打了一个招呼。
　　“你好，我叫……”
　　白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女子却转身就走。
　　白爷尴尬地站在原地，这时老马凑了过来，一脸贱笑地说道：“这妹子，性格好，我喜欢……”
　　白爷一拳怼在老马那张超长的马脸上，骂道：“性格好，你去说话呀……”
　　老马哀怨地抚摸着自己的马脸，接着像是赌气一般，端起一杯酒，朝着那名女子走去。
　　那名女子初一见到老马，先是一惊，随即向白爷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便浅笑嫣然，竟与老马相谈甚欢，老马不时地向白爷这边抛媚眼，白爷就坐在座位上，安静地喝着酒，吃着肉，时不时地看那女子一眼。
　　宴会结束，那女子竟与老马依依惜别起来，临了还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老马，并嘱咐他一定要常来坐坐。
　　白爷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心里暗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白爷再次对着老马的脸上怼了一拳，然后两人便离开阎王大殿，回到幽篁渡。
　　过了几日，相安无事。
　　这一日，天气格外地好。
　　老牛一大早便跑到白爷的住处，高声吆喝起来。
　　“白爷！白爷！我知道你在家，你别躲着不见我！”
　　话音刚落，一个枕头便飞出来，正好砸在老牛的脸上。
　　老牛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走进屋子，来到白爷的床榻前，俯身说道：“白爷，来了……”
　　白爷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问道：“什么来了？”
　　老牛故作神秘道：“还能是什么来了，当然是来活儿了……”
　　白爷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喃喃说道：“来活了？什么活？”
　　老牛不说话，一脸贼笑地看着白爷。
　　白爷瞬间清醒，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忙着找鞋子，一边找鞋子一边还在嘴里嘟囔着：“那什么，老牛，你别在我这儿站着了，赶紧通知兄弟们起床开会，对了，把小白也叫来……”
　　老牛摩拳擦掌，“嘿嘿”笑着，答应着：“好嘞！”说罢，便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一炷香后，许久不见人气的幽篁渡公堂之上人影攒动，所有人整装待发，严阵以待。
　　白爷坐在正中一把太师椅上，左右两旁分侍老牛和老马，一名长着一对儿狐狸耳朵的小孩子坐在白爷下首位置，公堂之上，跪着一名兔耳女子，除此之外，便再无他人。
　　兔耳女子左右张望着，看着简陋的公堂，和堂上仅有的三个人，眼中满是好奇。
　　白爷略显尴尬地咳嗽一声，拿起面前一本书，翻到一页停下，轻瞟堂下女子一眼，沉声说道：“兔小娥，生前是一只家兔，死因是掉进井里淹死了……”
　　兔耳女子忽然出声，打断白爷讲话。
　　“等等……”
　　白爷略显不悦，那个长着一对儿狐狸耳朵的少年马上出声训斥道：“大胆！竟敢打断白爷讲话！来呀！当堂打死！”
　　此言一出，不光是兔耳女子，便是白爷、老牛和老马都一脸惊愕地看着少年。
　　白爷不禁小声提醒道：“小白呀，你再好好看看……”
　　狐狸耳少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从随身的一个口袋中掏出一本书，手指蘸上唾沫，一页一页地翻书，仔细核对，最后，在众人殷切的眼神下，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尴尬地笑笑，说道：“那个，公堂之上出言顶撞者……警……警告一次……嘿嘿……记……记错了……”
　　这一次，不光是兔耳女子，白爷和老牛、老马都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兴许笑意。
　　白爷看着狐狸耳少年，小声说道：“小白呀，你得空的时候，把那律法再好好仔细地看看，最好是背下来……”
　　狐狸耳少年马上反驳道：“背下来又能怎么样？咱们这里一年都碰不到一个新来的，便是现在背下来了，一年过后，我也该忘了……”
　　“咳咳……”
　　白爷赶紧清清嗓子，打断狐狸耳少年的话，看着兔耳女子，说道：“那个……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