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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噹......噹......”
幽远钟声再次响起，韵律浩渺，收摄人心。
“大考开始！”
紫衣长老环视一周，沉声开口。
此话落下，广场上却陷入沉寂，人妖魔鬼各自打量，许久过去，也不见动作。
“唔......”
“都这么长了啊......”
一声叹息，轻轻响起。
苏七坐在凉亭中，低头打量胯下。
百无聊赖剪起了——指甲。
时间悄然流逝，微风卷着落叶。
终于，人字牌队列中，一道身影快步走出。
赫然是个身穿儒衫的中年文士，面对场间，躬身作揖。
“诸位道友，在下不才，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产发妻，可否先行一步？”
见无人应声，他当即迈步，拾阶而上。
白玉铺就的台阶，共有九层，寓意修行九境，步步登天。
高台之上，三尺铜灯位于中央，清亮灯油装满铜盏。
中年文士在铜灯前站定，仔细打量片刻后，负手向左绕行三圈，向右绕行三圈。
铜灯好似凡物，丝毫没有反应。
中年文士也不意外，从袖中摸出一道火折子，小口吹出火苗，递到灯芯，火苗触摸灯芯。
半晌过去，依旧没有反应。
宗门弟子面无表情走上前来，高声道：“不合格，下一位！”
“还请，稍等。”
中年文士倏然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匕，割向手腕，鲜血瞬间流出。
手腕置于青灯之上，丝丝火焰陡然升起。
火苗微弱，飘摇不定，呼吸可灭。
“合格！下一位。”
宗门弟子高声唱道，而后走出一位弟子，将中年文士引入后方。
“如此简单？”
“滴血便可？”
“..................”
广场之中，陆续有议论声传出，个个面露兴奋之色，摩拳擦掌。
“心有牵挂，不是好苗子。”
高台之上，盘膝而坐的黑袍道人，眼皮微微抬起，淡淡开口，余下七道身影，皆双目闭合，不为所动。
“谁都不许动！”
一道闷雷般的声音倏然响起，只见一位魁梧大汉走出队列之中，铜铃大眼，头生双角，鼻孔间穿着一个金环。
“俺老牛先来！”
牛妖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露出肌肉虬结的双臂，威势凛凛，震慑场间。
说罢，牛妖哈哈一笑走向高台，山岳般的身躯竟走出一股轻快来，片刻立身铜灯前。
“诸位，看好了！”
牛妖鼻孔冲着台下闷声开口，而后从腰间取下一把圆月弯刀，大手高高举起。
“俺老牛，啥都不多，就是血多！”
只见刀光一闪，鲜红血液似泉水一般喷涌而出，洒落在铜灯之上。
半晌过去，那铜灯却不见丝毫反应，全然没有火焰升起。
“哈哈，臭牛，你点不燃的，快下来吧！”
台下响起一声嘲弄。
牛妖怒目而视，瞪着大眼道：“胡说八道，定是时间不够，待我多放一会儿。”
时间悄然流逝，一息，两息，三息......
“呀，这灯咋变多了？”
牛妖大眼之中，铜灯数目倏然多了起来，山岳身躯开始微微晃动，红脸逐渐泛白。
“爹爹，你快下来！”
一道童声响起，语调里带着焦急。
“不合格，下一位！”
宗门弟子面无表情走出，紧接着一道轰隆声音响起，牛妖山岳般的身躯倒在高台上。
“爹爹......”一道火红身影冲向高台。
两名宗门弟子抬着牛妖，走下高台，隐隐约约传来：“俺还有血......”
场间众人却没有嬉笑之色，都紧紧皱起了眉头。
“怪事！”
“这铜灯有些古怪啊......”
一时间，又没有人敢动作了，各自沉思起来。
那妖属队列中，悠悠走出一道手持书卷的身影。
“诸位道友，所谓明心，在下看来，只需道心通明即可，手段却是次要的。”
长耳书痴轻声说道，面如冠玉的脸上，一双星目，清澈纯净。
说罢，他洒然走向高台，行过九道台阶，刚刚立身高台之上，那铜灯蓦然升腾起丝丝火焰来。
火苗摇曳生姿，在微风中轻轻飘摇。
“合格，下一位！”
宗门弟子面无表情开口，语调似乎没那么冷淡了。
“有点意思......”
黑袍老道轻声说道，余下七道身影，有两位睁开了眼。
三位前车之鉴，两位合格，一位不合格。
场间众人都各自有了计较，考试速度逐步加快。
前一百位中，依旧有放血的存在，但都没有效果，铜灯不为所动。
百位之后，再没有放血的存在了，走上高台逗留片刻，若是灯火不亮，便只能遗憾离去。
眼下合格道友不过两手之数，考题之难可见一斑。
到一千位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唔......”
“这么久都出不来啊......”
苏七依旧坐在凉亭中，两肩不断耸动。
不知何时打来一桶清水——搓澡。
夜色里，一道诵经之声在高台上悠悠响起。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月光下，一道身影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却是个生得狰狞可怖的魔头，通体乌黑，面生尖刺，一双猩红重瞳。
诵经之声不断响起，那铜灯之上缓缓现出丝丝火焰，一时明，一时灭，居无定数。
“合格！下一位。”
魔头站起身来，对着铜灯躬身一揖，而后走入高台后方。
“咳咳......”
“可有哪位道友带了经书？”
“在下等，挺急的。”
而后数千道友走上高台，各式手段，层出不穷。
朗诵佛经，朗诵道经，朗诵大儒巨著，甚至儿歌......
但都没有引起铜灯反应，颓丧着脸，依依不舍离开山门广场。
到九千位时，大日升起，正值黎明时分。
朝阳下，一道如泣如诉的哭声在高台上回荡。
“三月里来正清明，桃红柳绿百草青，家家坟头飘白纸，秦倩女坟上冷清清。”
“四月里来养蚕忙，姑嫂俩人去采桑，桑篮挂在桑树上，抹把眼泪采把桑......”
铜灯前，只见一道柔弱身影，双膝跪地，身形虚幻。
赫然是鬼魂之体，滴滴泪水从女子面庞滑落，悲哭声里飘起歌谣。
丝丝火焰出现在铜灯上，火焰初始时十分渺小，而后渐渐壮大起来。
光影之下，女子身影也不显得清冷了。
“合格！下一位。”
女子捻起裙裾，对着铜灯躬身一揖，随后走入高台之后。
“......道友们，在下先回了，家中尚有妻女。”
“......妾身也先走了......”
“......姑娘且慢，三人行，岂不痛快？......”
临到此时，浩大钟声再次响起：“噹......噹......噹......”
盘膝而坐的紫衣长老，站起身来，高声道：“第一题考试结束！”
“此次共有一万七千九百九十九位道友参选，过第一题者八百九十九人。”
“请随我等进入山门。”
通过第一题的人妖魔鬼，异口同声，尽皆称诺。
千道身影朝巍峨山门走去，长耳书痴回身望去，只见空旷场地上，还有一人独坐凉亭之中。
“苏兄！”
长耳书痴脱口而出。
闻言，千道身影回身望去，只见那道身影，凭栏而望，萧索中含着落寞，落寞中藏着黯然。
长耳书痴拱手道：“禀告长老，还有一人未参与考试。”
“吉时已过，休要再提！”
紫衣长老皱眉说完，当先走入山门，众人紧随其后。
“有人叫我？”
独坐凉亭，欣赏朝霞的苏七恍然回身。
此时的他，已经清洗干净周身尘土，衣衫虽是依旧破烂，但掩不住眉清目秀的神采。
赫然是个翩翩少年郎，却总带着惺忪睡意，有些倦怠之色。
苏七循声看去，只见长耳书痴立在巍峨山门前，当下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高大石台立于前方，不多时，苏七已然迈步走上台阶。
他抬起脚，落在白玉台阶上，只见那铜灯倏然亮起火焰，火苗随风摇曳。
“灯亮了！”
山门之下，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
千道身影再次回身望去，紫衣长老微微蹙起眉头，其余八位面色淡然。
一步，两步，三步......
铜灯火焰逐渐升高，火苗旺盛起来。
九步落下，铜灯蓦然大放光明，似要与大日争辉。
“这......”
千道身影鸦雀无声，神情呆滞。
苏七漫步走过高台，施施然走到众人眼前，身后是夺目的红色光华。
“此子道心，前所未有！”
紫衣长老颤声开口，身侧八位长老瞪大了眼，再无高人风度。
长耳书痴迎上前去，笑道：“苏兄，你我果然门中相会。”
苏七微微颔首，而后抬头看去，只见巍峨山门立于巨硕龟首之下。
“咔咔咔......”
山石铸就的硕大龟首，陡然现出丝丝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硕大龟首从云中坠落，砸出惊天巨响。
青灯不灭，神龟叩首。
漫天尘土里，苏七迈步走入巍峨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