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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睡到自然醒。
方庭起床，洗漱，照例在院子里打了趟拳。
一趟拳，额头见汗。休息了一会，喘匀了气，便往后院经房走去。
昨夜雨后，院子内还留有不少积水，方庭踩着石板兼卵石铺就的小径，仔细避开泥泞。
在经房矮榻上盘膝坐下，两手交叠内扣丹田。
呼。吸。
神堂之中，神婴双目半阖，仿佛那寺庙之中的神像，无情的木胎泥塑，却栖宿着神灵的凡世半身。
入定内视对启真后的方庭来讲，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
随着方庭将念头寄宿在神婴之上，原本神像一般的神婴逐渐多了一层灵动，胸腹之间有了小小的起伏。
伴着神婴的“呼吸”，点点淡淡的光华在神婴口鼻间吞吐。
这便是念力。
念力诞生于神堂，一道心念掺半缕灵气，便成念力。
念力。是剑修御剑的手臂，也是符师画符的墨水；为药师合药，为蛊师驱蛊；奔流在阵法的幌旗与法盘之间，流淌于灵器的铭印与雕镂之内。
念力满神堂，即为一境圆满。
而方庭的神堂却像个不知何处漏水的水缸，念力提炼一点，便漏一点。启真至今也有数日，却愣是一点念力没存下。
凝练念力是神婴本能，只要方庭专注于神婴之上，神婴便会自行凝练念力。虽然效率不高，但胜在简单便捷。
且不提方庭会不会其他方法，自从启真成功后，方庭每日都坚持这么凝练一段时间的念力。
但神婴却没有什么存储念力的本能。
方庭能感觉到每一丝念力的缓缓诞生，也能感觉到每一丝念力如同握在手中的水，最终总又会流个干净。
方庭缺少某种方法，某种存留念力的方法。启真之后的功法，必需早日弄到手。
“明日，明日就去风雨楼。”方庭睁开了双眼。
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午后的那场书。
方庭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修行四大事，“财”字排第一。无论是前世还今生，赚钱对方庭来说都是一个需要忧心的大事。
如今便有一份机会摆在眼前，要是任由它溜走，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一番思量，方庭走出经房欲往书斋而去，却发现天上又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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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斜出两枝枝丫，枝上依稀还有几片树叶，深冬时节却依旧绿得有些耀眼。
雨丝漫卷，像是凭空拉起了一张蒙蒙的垂帘将屋内和屋外分成两个世界。
“这雨……下的有些恼人了。”
竹制的卷帘被拉至最高，露出窗外亭台景色。
说话的少女约莫十七八的年纪，穿着一身飘逸的白袍，罩羽衣云披，一根三指宽的黑色轻绸充作腰带，束住盈盈腰肢。
少女叹了口气，斜倚危栏，食指绕着一缕青丝，眼神望着窗外不知何处：
“思溪，你说一人和千万人，哪个更重一些？”
被唤作“思溪”的女孩从被窝里坐起身来，小猫一样舒展了身体，眼里还带着一些没睡醒般的迷糊神色。
听见白袍少女的问题，轻轻打了个呵欠回道：“那当然是千万人更重啦。”
白袍少女听闻此语，却没做什么反应。只是以指尖轻抚腰间剑鞘，葱白的指尖点在雪白的剑鞘之上，屋子里没由来地就泛起一股幽幽的寒意。
“若，杀一人可救千万人，那人就该死吗？”
名叫思溪的女孩听闻，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翻身下床，赤着脚踩在地毯上，从被窝里掏出个黄铜暖炉，怀抱着走向白袍少女。
一股融融的暖意从女孩怀里直径不过一掌的球形暖炉中散发出来，将两人一并笼罩。
“话可不能这么说。”女孩搬来一张绣墩坐到少女身边，“唔……我记得大哥有问过爹爹类似的问题。”
“哦，那侯爷是如何回答的？”白袍少女好似有了兴致，微笑着望向女孩，挑起的嘴角与远山般的卧眉相称，清丽中又显英气十足。
“嗯……让我想想。”女孩把下巴搁在栏杆上，“大哥问爹爹，若是杀一人以利天下，可以吗？”
“爹爹回答说，不可以，杀人的因当时法律，若是无辜，就不应该杀他。”
“哥哥又问，若杀他一人就可救万人性命，也不该杀吗？他无辜，那万人也无辜。”
“爹爹听了很是大笑一番才回道，若是有人要杀这一万人，就派高手去杀了他。若是邪教、乱匪，就派军队去剿灭。若是天灾，就去抗灾。如是人祸，便去问责。若是制度，便去改革。不能因为众人的贫穷，就杀掉地主富绅，将他们的财产平分。”
“大哥又问，若是某地饥荒，赤地千里，易子而食，饥民如潮，饿殍遍野。此时尚有朱门人家，日日笙歌，酒池肉林，我们夜不能将其财产分掉吗？”
“爹爹说，若是此次饥荒，有商贾勾结官吏，囤积粮食，私吞灾粮，坐地涨价，斗米千钱。若因其取不义之财诛之，可以。而因为其太富有，有吃有喝而诛之，不可。”
“大哥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爹爹说，囤积奇货，发灾难财是犯法的，因此剥夺他们的财产或者诛杀他们是完全可以的。而一个人仅仅只是吃得好穿的暖是不违法的。杀一个人容易，但必须有足够的理由。”
“唔……后面好像还说了一些什么，但是我记不清楚了。”
少女听罢，依旧是微笑。等到女孩疑惑地看过来，只是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却没有说什么。
“楚姐姐，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女孩摆脱少女在她头上作怪的手，一边理着头发一边问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罢了。”
“哦。”女孩显然也没放在心上，随口又道:“有点饿了，是不是该吃午饭了？”
“是差不多到时候了。”少女点头。
“啊！对了，楚姐姐，你下午和我一起出去玩呗！我发现一位说书先生，故事讲得可有意思了！”。
少女摇了摇头，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不了，姐姐还有事必需要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