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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是冷酷无情的季节，在严寒的摧残下万物凋零，群山退去了迷人的绿色
外衣，变得苍苍茫茫，像是一众谢顶的老头，各自形单影只的崛立于空旷之中，
徒叹天宇之高远、世态之炎凉。从青龙山的山坡上兜起的旋风被吸进山沟，顺着
河谷越刮越大飞流东去，两边山崖上的许多小洞穴被呼啸的山风抽吸的发出尖锐
的哮鸣音，让胆小的人听了心惊胆战、丧魂失魄。
在临近下班以前来了两个产妇，伴随着呼啸的山风从产房里不时传来撕心裂
肺的喊叫声。
高大河今天值夜班，接班以后先到产房看了一下产妇的产程进展。那两个产
妇虽然山呼海叫的咋呼，但是胎儿的头部还未入盆，估计生产还得待一会儿，于
是嘱咐了一下产妇和家人的注意事项以后，来到隔壁的大夫值班室，聚精会神的
看起了《实用妇产科学》，为了自己的知识积累而孜孜不倦。
这个西南分院虽然说是区分院，实际上也就是个基层医院，由于受人手制约
，白天看病按内外妇儿分科看，但是到了晚上就没那么仔细了，因为全院就是一
个大夫值夜班，所以必须把各科的病人全都照顾着，尤其是那个产科的接生是每
个大夫必须越过的坎。刚到医院值班时高大河有点担心，畏手畏脚，怕自己接不
了，但是王院长不让，守着产妇直接指着高大河的鼻子说道：“你看你个大男人
的有什么干不了的事？这个生孩子就像西瓜熟了一样，不用管也能自己掉下来，
要你这个大夫接生也就是帮那个生孩子的一下忙罢了。又不是让你生，你瞎愁个
啥？”王院长是军人出身，干政工是把好手，但是世界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他
总能把很专业的医学道理用不甚专业的语言讲到点子上去。听到王院长举重若轻
因繁就简的指点，高大河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经过半年的值班锻炼，对于接生
这个活儿已经是轻车熟路，手到拈来的事了，可以说是小菜一碟。
高大河刚刚静下心来看了几分钟的书，突然听到楼下的医院大院里有拖拉机
发出的“突突”声响。高大河条件反射一般的赶紧探头朝窗外看去，就见一台十
二马力的东方红牌拖拉机突突冒着青烟已经停在院子里，拖拉机的斗子上就像一
个猪窝一样铺满了玉米秸秆，两个中年妇女一边一个护着中间一个大肚子的妇女
，高大河明白，这是又来了一个产妇，不免心头一紧，两个产妇就够忙活一阵的
了，要是三个的话肯定忙不过来，看来今黑夜这觉是不用指望睡了。但是想归想
，口中不能说，反正那个妇产科的马贵华大夫住在医院附近，到夜间让护士喊他
来就是了，本身接生就是她的份内活。定下心来的高大河赶紧跑到外边，帮助家
人把那个产妇搀扶到病房来，和值班护士孙淑贤一道给那个产妇安排好了房间。
待产妇躺好了以后，高大河赶紧做了一下产前检查，听到胎心有力，节律规整以
后心里踏实了许多。暗暗祈祷道：“今夜间可不能再来生孩子的了，如果再来一
个的话我可忙不过来了，就是忙过来了也得把我累死了。”
有时这山东人就是有点邪门，你怕什么来什么，高大河悬着的心还没放踏实
，就听到外边大呼小叫的又来了一帮人，高大河赶紧跑到大夫值班室从窗口往外
边看去，只见四个大壮汉用扁担抬着一块门板，门板上铺着被褥，被子里鼓囊囊
的裹着一个人，从那块头上看肯定又是一个产妇，高大河暗暗叫苦不迭。安排好
了产妇的床位以后，高大河让孙淑贤赶紧去喊马贵华大夫。不一会儿孙淑贤回来
了，笑着对高大河说道：“马贵华大夫说她感冒了，今晚不能来医院接生。”说
完了以后孙淑贤对着高大河做了一个鬼脸，那意思就是：“人家马大夫不来，看你怎么办？抑或说你个丧门神，一下子碰上了四个产妇，我看你今夜怎么过？”
折腾了这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如果让病人转到城里的大医院的话，这黑灯
瞎火的再加上山高路远，还不得让产妇生在路上？再说产妇家人也肯定不干。听
着一个比一个喊得欢的四个产妇的痛苦声，高大河不免有点手足无措。有道是天
无绝人之路，正在高大河六神无主的时候，段红披着隔离衣一步走进了病房，高
大河不禁一乐，看来这车到山前必有路绝不是瞎说，你看这正在愁着没人帮忙的
时候，这不段副院长就从天山掉下来了吗？
原来段副院长本来已经睡着了，可是后边病房里大呼小叫的动静太大了，段红越听越不
是感觉，估计这病房里肯定有事，所以就披上隔离衣到病房来了。一打听知道今
晚来了四个产妇，高兴的合不拢嘴，指着高大河的鼻子不无揶揄的说道：“你个
丧门星，一值班就碰上这么多的好事，我看你今夜怎么过？”
段红平时就住在医院的单身宿舍里，结婚已经两年多了，夫妻二人那床上的
活儿没少干，可是到现在肚子里没有什么动静，两个人急的心急火燎，到处烧香
算卦，据说已经和丈夫偷偷跑到泰山烧过香了，但是效果不大，那好善乐施的泰
山奶奶也不知干啥去了。段红的丈夫是淄水市一个大学里的教师，住在淄水市中
心城区，夫妻之间一个月才能有一次相聚，可以想见他们就像久旱盼甘露一样是
多么的渴望。段红虽然是副院长，但是比高大河大了不到一岁，算得上是同龄人
，经过半年多的接触已经彼此之间混的很熟，偶尔抓住机会说句玩笑是常有的事
情，看到段红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高大河一下子来了灵感，快人快语的说道：
“有本事今夜间你也生一个，我一下子接生五个宝宝那才叫过瘾。”没想到这句
话戳到了段红的痛处，就见段红腾地一下脸就红到了耳朵根。
高大河光顾了嘴上痛快，忘记了口德，说完了以后，看到段红就像挨了一闷
棍一样，滕的一下脸都红了，一下子明白这话有点欠考虑，油然而生的有点尴尬
，顿时有点找不着北的感觉。段红不愧是干部，在处理人与人的关系上还是转得
很快，看到高大河尴尬的样子，赶紧自找下台的说道：“你有劲还是等着给你老
婆接生吧。”段红学习上可能不是很灵泛，但是对付人上确实有一套，就这四两
拨千斤的一句话，一下子把斗嘴的矛头中心转嫁到了高大河的头上，因此令高大河尴
尬不已。为什么？因为到此时为止高大河还没有对象，那个钟薇薇早已不知到了
那个爪哇国里去了，你让高大河和谁生孩子？也活该，谁让高大河嘴上无毛，办
事不老，无缘无故的损了人家段红一把呢？
段红早已到黄河医学院妇产科进修过，业务上专职于妇产科，对于接生这个
业务还是很熟练的。经过短暂的尴尬以后，高大河很快反应过来。实际上由于段
红的到来，高大河已经感觉轻松了许多。段红帮着高大河挨个给那几个产妇听了
一遍胎心，估计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就嘱咐高大河说道：“我回宿舍睡觉去啦
，有事你随时叫孙护士喊我。”高大河知趣的说道：“放心吧，轻易不会劳您大
驾的。”
送走了段红，高大河这里不敢有半点松懈，一会儿给这个听听胎心，一会儿
给那个摸摸胎位。那个被拖拉机拉来的产妇受到山路的颠簸，产程进展的很快，
加上产妇身高力大是个庄稼人，不一会儿就顺利的生出了一个红光满面的小男孩
。高大河把新生儿的脐带处理好了，又把胎脂擦洗干净，帮着孙淑贤和家人把那
个小生命包裹妥当以后，把产妇送回了病房的床上。
高大河稍微喘了一口气，为了万无一失，赶紧又给那几个产妇做了一次产前
检查。不查不要紧，他这一检查麻烦就来了，为什么？因为在这产妇马上就要生
产的时候，高大河发现其中里边有两个臀位，不禁大吃一惊。臀位意味着臀先露
，所谓臀先露就是孩子往下生时，臀部朝下先生出来。读者可能要说：你别吓唬
人，哪有那么多的臀先露，难道多次孕期检查没有发现吗？科学在发展，技术在
日新月异的进步，对于现代人来说，孕妇们只要做一次彩超可能就把那个胎儿的
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了，甚至对胎儿的性别也是一览无余。这个臀先位一旦发现以
后，经过专业人员的指点和帮助把胎位转到头先露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作者在
此需要提醒大家的是，那个年代还没有听说有彩超这个东西，整个南山区，也就
黄河医学院附属医院有一台黑白的B超，整天排号做检查的人不知有多少。这里是
山区，能到西南分院来接生的就算不错了，有许多产妇还是用老办法在家中接生
。有些住在偏远山上的产妇由于受交通条件的限制，可能整个怀孕期间就没做一
次产前检查。
在这山呼海啸的夜晚，产妇们叫的实在太欢了，没有什么时间抬杠，那些可
怜的人儿还需要帮忙是不？
话说高大河看到有二个臀先位的以后，并不是很紧张，他把两张产床对起来
，拿把椅子坐在两个产妇的中间，左右开弓，一只手堵着一个产妇的会阴，生怕
那肚子里边的胎儿掉出来。反正高大河年轻，有的是力气。读者可能又迷糊了，
人家是来找你帮忙接生的，你怎么堵着人家的会阴不让孩子下来了？
这个不怪读者，因为这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医学知识，不认真讲解一下还真
是很难明白。
正常的产程是头先露，胎儿的头部朝下，顺着产道自然娩出，相对容易。但
是，如果是臀先露，那就麻烦了，为什么？人类之所以聪明，是因为有发达的大
脑，那个大脑在胎儿时期发育的特别突出，从x光拍片中可以看到，胎儿的头部站
了母体子宫腔的大部分。因为那个臀先露是臀部朝下，而胎儿的臀部直径和臀围
要比那个头部直径和头围要小得多，如果臀部先出来了，那个产妇的产道没有得
到充分的扩张，头部就会卡在产妇的盆腔里。臀部下来了，头还在娘的肚子里，
一头门里，一臀门外，那是一番什么光景？那可真叫“亚油葫芦捣进屁股眼里，
出不来进不去。”那胎儿还不硬生生被卡死啊，就是卡不死，时间久了以后也会
因为缺氧憋死的。因此一旦遇上臀先露的情况，大夫必须把那个产门堵住，不让
那个胎儿早早生下来，这样人为的适当延长产程以后，可以通过这个胎儿的挤压
作用，让那个生命通道得到充分的扩张，等机会成熟了以后，大夫只需把那只白
衣圣手移开，然后帮着产妇用力，那个新生儿就安全生下来了。这就是大夫的神
圣之处，这就是医学科学无与伦比的魅力。
左右开弓一只手保护着一个会阴的高大河，看到那个里边产床上的产妇叫的
越来越紧，宫缩越来越急，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叫孙淑贤赶紧到宿舍把段红喊
来帮忙。
段红睡眼朦胧的来到产房，看到高大河弓着个身子，据着个架子双手一边一
个用力堵着两个产妇的会阴，硬生生不让那两个宝贝出来，高兴的乐不可支，笑
着说道：“今黑夜你这丧门神变成了堵门神了，这好事咋都让你摊上了？”说着
带上消过毒的医用手套，拿起一卷卫生纸垫在手上，接过了高大河左手上的活儿
。孙淑贤为了让高大河休息一会儿，主动接过高大河右手上的活儿。
倒出手来的高大河先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赶紧走到那个白天早就来到产房的
妇女床边，发现这个叫的紧的产妇，有点雷声大雨点小，宫颈口都开全了，那个
胎儿还是迟迟生不下来，看上去有点宫缩无力的样子。这个产妇由于产程太长，
体力消耗过大，自然分娩有一定难度，如果再拖下去有可能对胎儿不利，一旦出
现胎儿窒息就麻烦了。为了帮助产妇加速分娩，高大河先给产妇打了一针催产素
。这个催产素可以加强宫缩，有促进产程的作用，但是使用的最好时机是在产妇
的宫颈口开全了以后。如果用早了，那个宫颈口还没有开全，而宫缩加强，很有
可能导致子宫破裂出血，那是非常危险的！
打上催产素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效果不明显，高大河经过和段红交流了一下意
见，决定给产妇下产钳。
这个下产钳有点霸王硬上弓的意思，就是用一把特制的大钳子把胎儿的头部
夹住，然后缓缓用力把新生儿从妈妈的肚子里拖出来。听上去有点野蛮的味道，
但是没有办法，医学是拯救生命，以减轻人类痛苦为己任的伟大科学，有时为了
解决一些棘手的难题，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的措施，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人
类伦理道德所允许的。
这个产妇的身材实在有点娇小，高大河连续转换了几个姿势，那个产钳还是
不能顺利的进入产门。段红在那边看的亲切，以非常专业的口吻大声喊道：“会
阴侧切，会阴侧切。”
反应过来的高大河，在手术包中找到一把手术剪刀操在右手中，把左手食指
和中指呈剪刀状，以四十五度角朝向那个产门的左下角探入，然后两个手指分开
，把剪刀从分开的两个手指中介入，轻轻一剪，那个会阴侧切就完成了。
通过会阴侧切以后，高大河很顺利的完成了那个下产钳的操作，不一会儿，
新生儿发出了洪亮的哭声。哭声宣告了第二条生命的诞生，高大河这功德大了。
经过高大河和段红、孙淑贤三人的齐心合力一夜的奋战，四个宝贝都平安的
降落到人间，当高大河走出产房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金色的阳光照在西边
青龙山的东山坡上，阳光在高大山体的反射下，映照的西南分院分外明亮。
高大河顾不得欣赏早上的霞光山色，只觉得一阵疲劳和困倦袭上心头。是啊
，高大河太累了，一个人在一夜间接生了四个宝宝，其中还有两个臀位的，这个
劳动强度够大的了，放在一般人身上真是受不了。
妇女生孩子是一件既神秘有神圣的事情，生孩子的妇女很苦，接生的大夫很
累，但是对于普通男人来讲，充满了想象的空间，致使有些不怎么正经的老男人
在临死的时候感慨的说道：“老子这一辈子什么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妇女生孩
子是个什么样？”哈哈，这个世界够滑稽的了。
按说这高大河也够厉害的，一个大男人一夜之间生了四个小孩，这能量够大
的。不不不，说错了，应该是一个大男人一夜之间接生了四个小孩，这本事够大
的，这都是因为当了医生的功劳，要不然，他要想知道生孩子是个什么样子，那
可真是比登天还难，更别说亲自全程操作了。
地球被太阳捕捉以后进入显生宙，因为太阳的照射地球上诞生了生命。地球是生命的摇篮，地球上最宝贵的是生命，因为生命而使地球变得绚丽多彩。愿生命之花到处盛开！
不经意间，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夜晚，除了那个剖腹产以外，高大河就把那个
产科的接生技术完完整整的操作了一遍，这也算是一种上帝的有意安排吧，要不
然怎么这么巧呢？
青龙山沟虽然地处偏僻，地势险要，但是最好的风景往往是在被人们遗忘的
地方，这里虽然不时被强劲的山风刮得山呼海啸，风景却是这边独好。从今天开
始，走在大夫这条坎坷不平、荆棘丛生道路上的高大河，真正的人生算是开始了
。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