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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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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子时已过。铁万全才替罗开疗伤毕,王星小心地将罗开扶上床,扶风则垂着脑袋跪在一旁,连动也不敢动。
  铁万全擦着手,狠狠瞪了扶风一眼,骂道:“要不是雷家姑娘拿回解药,你三哥今天就没命了!报仇……报你个鬼!你还要闯多少祸……”
  “师傅!”推门进来的是薛毅,他神色慌张道,“师傅,段捕头、郭捕头都来了,说是在虎鹤堂等你,今晚非见你不可……”
  “去,和他们说我马上到,”铁万全心道,真是好事不出门,一恼火又骂道,“就在这跪着,哪也不许去!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是我自己要去,不管扶风的事,”罗开强撑着起身,“我看到清风楼……”王星见状赶紧将罗开摁回床上。
  “你们谁也别替他说话!”
  “扶风是在清风楼看到药师,而我看到了段时英!这两人今晚见过面,然后段时英又从雷如梦手里救了药师……师傅,此事必有蹊跷!”
  铁万全沉吟片刻,又骂道:“跪着干啥?还不去帮着熬药!记着,我配的方子,一个时辰内得服下,你俩把师兄照顾好。”
  “一切等我回来再说!”铁万全临出门又补了一句。
  ※※※
  虎鹤堂内,郭奉春吹胡子瞪眼,背着手来回走。
  段时英看着好笑,他舒服地靠在椅背,左手照常扶着剑柄,只听他“嗒”地一声将剑镡轻轻抽离剑鞘约一寸,接着便插回鞘内,剑镡扣住鞘口,又发出“嗒”的一声。
  他习惯性地把剑抽出再扣回,于是堂内有节奏地发出这类声响,直到郭奉春再也忍不住,朝他喝道:“哎!你烦不烦!”
  “郭胡子,稍安勿躁,”段时英“嗒”的一下插剑归鞘,笑道,“铁兄这会一定是在替他徒弟疗伤,咱们来的不是时候,我说明早来你不听……”
  “哼!疗伤……”郭奉春冷哼一声,“老子就是要今晚过来和铁老鬼说清楚,他再要不知死活,往后就不是他几个徒弟的事儿了!”
  “哦,说来听听,”铁万全闻声大步走进虎鹤堂内,皱着眉盯住郭奉春,问道,“老夫怎么就不知死活了?”
  段时英看了铁万全一眼,又看了看怒气冲冲地站对面的郭奉春,微笑道:“两位老哥都别上火,哎,坐下说。那个,薛毅啊,我俩都来半天了可是茶也没喝上一口啊。”
  薛毅听了,知道是让他回避的意思,赶忙退下。
  铁万全看着薛毅的背影,冷冷道:“有话便讲,别拐弯抹角了。如果你们要说扶风的事就不必了,那是他和药师的私人恩怨,也不是老夫的授意。老夫这里只有茶,没有清风楼的好酒可以喝!”
  听到清风楼,段时英登时脸色一变。他随即抬手示意郭奉春别插话,另一只手仍扶着剑柄,沉声道:“铁兄,我段某人信你,只因我了解你的为人。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就不得而知了,事到如今,难道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
  “大可不必!”铁万全闭目端坐,“你俩也不要把我当傻瓜,有些事别以为我不懂。这么多年,朝廷里那些蝇营狗苟我是见得多了……”
  “你懂?”郭奉春冷嘲道,“当年天鹰堂入关,咱可没少办他们的人,水蛟帮两年前还是衙门倚重的‘名门正派’,你懂就说来听听,为何如今反而倒过来了?”
  铁万全双目圆睁,瞪着郭奉春,以极缓慢的语调说道:“两年前蔡京罢相,背后真是张迎祥在搞鬼?骗鬼去吧!”
  段时英一下子直起身来,有些惊异地盯着铁万全。
  只听他接着道:“把我当傻瓜无妨,把张迎祥也当傻瓜?哈!他若凡事不留后手,哪里坐得上江湖第一大帮之主!”
  郭奉春听了,倒退两步坐回椅子上,一言不发。
  “蔡京复相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谁人不晓?那么,急着想搞死张迎祥的人……还要继续往下说吗?”
  “你这话还跟谁讲过?”段时英急问道。
  “烂肚里也不会讲!有些事,我是真不想懂!”
  铁万全闭上眼,叹道:“你上次在这里怎么说?什么虽一介捕快,打理江湖事,牵扯达官显贵……老实讲,凭我等如今的江湖地位,还有什么不知足?你俩这是在玩火!”
  “你错了,玩火的是你!”段时英“锵”地从座位上起身,将剑横在身后,正色道,“铁兄!我是小瞧你了。既然你早知这样天大的秘局,还要处处从中作梗,至少别人看来,你就是在从中作梗!郭胡子没说错,你活腻味了!”
  “管好你的徒弟,否则有人来替你管!”一旁的郭奉春喝道,他看着铁万全两鬓苍白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忠言逆耳,大家兄弟一场,只是个提醒。”
  铁万全仍是闭目端坐,沉默不语。
  “铁兄,”段时英压低声音道,“都是过来人,你的苦衷我岂不知?手底下这些个孩子们,初出茅庐,正要卖弄一身本事,如何管得住?听我一句,扶风不能再留在京城,出去避个一年半载吧,为你徒弟好!”
  “哎!段时英!郭奉春!”铁万全突然睁开眼,以一种少有的感伤口吻,回道,“我是老了,只想置身事外,只是你们,非动手不可吗?”
  郭奉春和段时英对视了一眼,便告辞出门。
  “有的人,他死了,对大家都好。”
  ※※※
  次日,扶风起了个大早,而少见地,薛毅和王星起得比他还早,不仅在院子里摆下丰盛早点,大清早的还开了一坛酒。
  然后,他俩远远地等着,扶风在井旁冲完澡,擦身更衣毕,慢慢走过来。
  扶风看了看薛毅和王星,一句话也没说,抓起猪羊肉各色包子,就着那坛酒,风卷残云般大口往嘴里送。吃到实在吃不下了,便站起身,伸手去拿桌上的包袱。
  王星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扶风,说道:“这是昨晚师傅回来说了以后,三哥让我扶着他连夜写的。三哥说让你去太原,把信交给他爹,他爹会安排你在当地落脚,你带着上路吧。”
  扶风捏着这封信,鼻子有些发酸,但还是把信放下了,他眉宇间挂着一分薛毅和王星从未见过的凄凉:“替我谢过三哥的好意,我也不想再麻烦谁,走哪儿算哪最好。”
  王星还想说,却被薛毅拦住了,他擦了擦眼睛,哽声道:“今早师傅吩咐,让你一路上隐姓埋名,不要再惹事了,还说让你别走远,京城里的事,年内肯定见分晓……
  “你可得回来过年……”
  扶风默默地将“无缘”插进包袱里,只露出个刀柄在外,然后把包袱斜背在身上。这般收拾停当,他红着眼笑了笑:“我走了,替我谢过师傅。至于以后,我也不知道以后怎样……其实这样挺好,我说了你们可能不信,我一点不后悔,真的。”
  “废话!”薛毅勉强挤出笑脸,“谁不知道你就是个疯子!”
  ※※※
  行过五丈河上的青晖桥,远远便望见封丘门,出了汴梁北面的这道城门后,就该同这座城说再见了。
  早饭时扶风猛灌了大半坛酒,这时酒劲一下涌了上来,走了几步更觉热,他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膛,摇摇摆摆地逛,任由风吹着他滚烫的心口。
  他想到出城后,只要沿着大路,可以一直走到太原,索性就一路向北,我去到燕云十六州,我去宰几个契丹人!他想着便想到唐诗里的《凉州词》,啊,醉卧沙场君莫笑!
  “啊,葡萄!美酒!夜光杯!欲……”,扶风正待扯着嗓门唱将起来,突然后背传来一阵寒意,接着就听见急促的马蹄声。
  扶风忙回头时,一匹纯黑色的马从他身旁掠过,骑在马上的人略一欠身,伸开右掌朝着扶风后背的包袱,隔空虚抓得一抓。
  扶风顿觉肩膀似乎被一股力量拉扯着,那柄斜插的“无缘”从包袱里“嗖”地跳脱了出来,跃入那只看似纤弱的掌心。
  眼见“无缘”被抢,扶风惊出一身冷汗,方才的醉意荡然无存。他急往前追时,前面的马却也停住了。马背上那人熟练地抽刀,仔细看了一番,便又还刀入鞘。
  待那人勒过马首,扶风才认清,抢他刀的原来是雷如梦。
  扶风有些不解,他不清楚雷如梦什么来意,他也知道打是肯定打她不过,但是这把刀他无论如何都得要回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怔怔地盯着她,而雷如梦也正骑在马上看着他。
  “昨晚,你那招‘病虎投崖’,若让铁大捕头来使的话,药师现在已经死了。”雷如梦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昨日若非别人和我说了柳依依的事,我定会以为这把刀是你偷来的,那么,你也已经死了。”
  “……是,我懂!”扶风借着酒劲嚷道,“这把刀的主人,她早和我说过,无非是你们的江湖,不是我这样的角色可以掺和,抱歉给你们添乱了!谁让老子一直死不了?今天要么你把刀还我,要么你这就杀了我!”
  扶风越说越伤心,心头竟有种说不出的苦,谁知霎时间寒风大作,他尚不及反应,雷如梦已轻舒柔荑,一把将他拎上马背,她的身后。
  “闭嘴!”
  扶风满脸羞红,接着前胸便感受到刺骨的寒意。若说柳依依如春天般温暖,身前这位则是十冬腊月之凛冽。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扶风心里想着,而马蹄已绝尘而去,不知要去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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