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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看书 / 飞蓬子 / 第一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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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还未完全散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便划破沉寂,鸟鸣声也响起来。街道两旁修剪过的樟树立着,都是直愣愣的一根筋,从昏黑慢慢地转为澄清,从黑暗而来,走向它的黎明,它拥抱着这些,欢快地挥舞手臂。
  子青睁开了他那惺忪的睡眼,用汗腻腻的手揉了揉,打了个足以掉下巴的大哈欠。人是慵懒的生物,但他能够在想有精力的时候就充满精力,于是他可以凌晨一点还在浏览手机,也可以如自己预料的一样,在早上起得和太阳光一样早。他有点以此为傲,这确是极强的自我控制;他又深深地明白,这是一种慢性自杀。
  他知道自己在燃烧生命,还是不发光的燃烧,可他依然如故,或许他的希望破灭的时候,就将是他真正离开的时候,这种慢性自杀正可以赶上最后的谢幕——可怜人的身心俱疲,在欢快的音乐里,流下两滴浑浊的泪水,是对于这个世界的不平和美好逝去的强烈的感伤,以至最后竟如此惨然地收场,台下甚至没有观众――只是无尽的黑暗,最后他也融进这黑暗里,光明最终被吞噬,一切都走向未知和虚无,终将崩塌和毁灭。
  我听着鸟鸣,单调,重复,不知疲倦,没完没了,我完全能够感受到它的快乐和兴奋,像是多动症患者,在树枝上不停地跃动;相形之下这个观望的巨人,显得多么可笑和凄惨,而它竟毫无察觉,它的欢乐加剧了这个巨人的痛苦。
  那个可怜的巨人,他自己独有的美丽的花园,受不了孩子的笑声;这个可怜的巨人,他自己就是一个世界,受不了鸟儿的叫声。
  我不想承认封闭,现实却已经证明如此,一个正在与社会脱节的人,他所能够承受的,只有他自己了;与此同时,孤独是他最好的陪伴;他矛盾的另一面又强烈地试图打破这些。
  他易怒,暴躁,沉浸在无法自拔的深渊里;同时他内心深处在呼喊光明,于是他因此又有摆脱深渊的动力。
  他关上“嘎吱嘎吱”晃动着的电扇,再将粗糙的窗帘彻底拉开,光瞬间照亮了本显昏暗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一下子完全铺开,一张陈旧的木质未上漆的床,一张木质的满是划痕的书桌,上面摆着几本书,硬质的封面落满了灰尘,一张有破靠背的椅子,上面挂着一件薄外套,再就是一个棕灰色的小皮箱子,上面摆着几双鞋。
  这个促狭的空间,上了白花的墙壁和天花板,像发了霉的山洞,是这个穴居动物的居所;可笑的是,他竟还是有些文明和知识的家伙。
  街上没有行人,一只流浪狗耷拉着脑袋和尾巴,快速小跑过街道,躲进带刺月季的小花坛里,几棵栽种着的树木见证了这一刻,它们不言,可它们都明白,它们没有为此多摆一下手,它们知道它们不能够改变什么,就像它们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一样——同是不幸的家伙。月季的尖刺会扎破它的皮肤,血流出来,染红它的脏皮毛,或许还会感染,病痛折磨着它,它只能蜷缩在灌木丛的角落里,然后它孤独地死去,发臭,腐烂,被蝇虫啃食,恶臭弥漫,会有人发觉,掩鼻,但不会有人去深究什么,人们总是行色匆匆,这种气味大概会在一个月或者更久一点之后消散,最后它的骨头融进土里,被我们这些家伙吸收,我们的叶子会更翠绿一些,这就是对我们的好处了,但是是对它的坏处,或许也可以算是好处;它的生活可算不上好。
  他坐到床沿,床发出沉闷的“吱嘎”声,他闭上眼睛。生命,要继续下去,忍受孤独和煎熬,忍受病痛和困苦。旁人看着的苦,在它自个儿的眼里没有,它依旧坚强勇敢,它为此或许颇有怨言,却无力改变,于是它适应,每天忍受着唾沫和冷嘲,甚至是追赶和暴力,它坚持下去,尽管气息奄奄,但依旧还活着,它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与你我没有区别。可我也不会想着去成为它,我的境况比起它来好多了,人就是这么往高处看的。我对它们在心里是一样尊重的,也对它们深感同情,可一个破木桶装不了多少水,他也迟早会被新木桶所淘汰;这就是所谓的生命平等。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想。然后猛地睁开眼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睁着眼睛想。然后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如此两三遍后,他站起身,顺着房间踱着步。
  他已经抛开了之前所有不好的和负面的想法,大脑里只印着一句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基督徒的“阿门”。
  他停下,对着墙壁开口默说着什么,听起来并不是句子,甚至连词语也说不上,只是一些语气词的重复,但他还不时在墙壁上用手指圈圈点点,划着箭头,还不忘握拳捶墙演绎他的愤怒;“Wewillwin.”他突然低声说;然后他的嘴唇夸张地动作着,接着我听到一些略为高声或尖细或沉闷的附和,他不时点着头。之后他便低着头走出房间,点着脚显得抑扬顿挫。
  他在自怜,他在安慰自己,他不相信自己,他亦不相信什么,他对着所有不会反驳的东西说话,这样他的权威就不会受到侵犯。
  他坐在客厅中心的凳子上,仿佛置身于囚笼之中,阳光透过开着的没有窗帘的窗子照射进来,灰尘在四处飞扬,他只能望着面前的灰墙壁发呆,躺在地上的灰毛小狗也被他忽略了过去。他把自己想象成了元帅,刚刚结束了训话,还在最后激励了一下他的将军们。之后他带着他的士兵去冲击敌人的方阵,这是他的生死存亡,他亮出了剑,催动了骏马,他的士兵跟在他的身后;那是一支劲旅,横冲直撞,往来冲杀,于是他杀退了敌人,迎着凯旋回来了。这是好的结局,不好的呢。他哪里还有什么士兵,哪里来的骏马,他没有刀剑,只有空空的双手,敌军的方阵,那是冲不破的铁甲,他哭号着,被敌军砍下了头颅,他倒在那里,直到烂成了白骨,最后变成土,变成灰,变成空气。他和那只钻进小花丛里的狗没有区别,只是他能够想象自己的下场,这也是他自我苦恼的地方。当所有的结局在大脑里出现过后,他清醒过来,眼前依然是灰墙壁,只是多了些模糊不清。
  果然是乱世出英雄,盛世文人才。如果时光倒退百年,他也许能够引领一次革命,改变整个国家的贫弱;或许到战乱纷飞的时代,他能够提一国之力,平定乱世,开创和平。没有,这是和平年代,你是平民,你和在人群里奔走的人没有不同,你要自己在泥浆池里挣扎,拼出一片空间,或者你不挣扎,被泥浆吞噬,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什么你的痕迹。这有多难。
  你所做的思想,在现在一文不值,你没有天地,你只有自己,加上你的双手,你的指甲不比别人长,你跑得没有别人快,你和流浪的人无有区别,你是零。所以你感到窒息,你没有方向,梦里的方向与现实不同。
  之后怎么办,生存和生活,那不是同种概念,你不愿意只为生存拼尽一切;可你离生活有点远,你的生存都存在大问题,你幻想的美好生活,那么遥不可及。
  他突然想打个喷嚏,在这么一个严肃的时刻,这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有任何外物的影响,只是这肆无忌惮的灰尘和他不可控的大脑让他变得像个疯子。
  他停止胡思乱想,走进了洗手间。他在一个小盒子里,拥挤,杂乱不堪,他感到难以呼吸,可他还是要进来,他要拿起他的牙膏和牙刷。他不得不这么做,枯燥乏味又天天不可避免,并不是他想这么做,他必须妥协,一旦他能够如他所想的生活了,那他一定按照他的想法生活,才不要这种被生存干涉而做出的行为。
  那颗遥远的星星,你明明能够看到它闪耀的光,却永远无法追随它;你还未停止努力,你正在前进,在一步一踱地逃离这个盒子。我知道我改变不了被束缚的结局,但我想哪怕只是多挣扎一下,也能让我得到安慰,显得我和逆来顺受之人的不同,也就仅此而已。
  客厅里的那只灰色小狗还趴在客厅的地板上睡觉呢。那么安逸自在,让他突生惆怅,他作为高智商的物种,此刻的若有所失,让他想要恶作剧,以宣示他的领导地位,满足他内心深处可怜的优越感。他将未干的毛巾拧水洒下去,惊得那小家伙“汪汪”乱叫,在囚笼里一阵乱跑。他则像胜利者的姿态,露出浅浅的高傲的微笑,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这是一场完美的空中打击,正中目标,给予了敌军极大的恐惧。他是一个好的指挥者,会运用他的机敏和优势,但他不是一个虚心的人,他竟然看不惯一只小狗的安逸;他不想只是自己承受巨大的压力,没有人来分摊;他为什么要强求一只小狗,要求它来分摊什么,它只是过着自己的安逸生活,它真的好难得;他具有独裁者的气质,他终止它的安逸,让它来平分他的感受。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注定无法长久,它不会一直这么痛苦下去,它自然更无法分摊他内心深处自我的痛苦来让他快乐,他也不会一直这么讨人厌,有这种病态的情绪转换;大概有那么一个时刻,它在他眼里,真的只是一个孩子,而他的行为,在表面的恶意之下,是一种诙谐的莫名的爱护。
  他昂着头继续走,像是一个王,两边仿若有夹道相迎的百姓;那无尽的灰尘依旧在飘荡,它们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在你的鼻子底下,甚至已经侵入你的身体,这个高傲的王,始终都视而不见,他正受着臣民的拥护,类似于加冕典礼式的隆重。。
  他膨胀得目空一切了,还是他本就眼不视物,是一个盲子。这是一个封闭的王国,他可以控制一切,包括最桀骜不驯的那只脾气古怪的狗。但这个王国也太小了,两个生命,自赋的王位,没有王冠,也没有华服,少了车冕,甚至不为人所知。他拿那个小可怜寻开心,为什么,只有你和它,你戏耍可怜,标榜什么,你也是可怜人,哪怕是自我抬高,那毋庸置疑,那样的人尤其可悲。
  他确实为自己可悲,同时为刚刚的事在心里表达他的歉意,然后望了一眼那只狗儿,小家伙正在抖毛甩尾,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肯定不会有什么异样,他也做过噩梦的,迟早都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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