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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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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至四月中旬,中原大地仍是滴雨未见,往日带来温暖与生机的太阳,如今看来颇有几分狰狞。北国的人们再也待不住,开始向水系丰富的南方迁徙,最先动身的是那些一无所有的耕农,然后是有些家底的富人,最后连官贾巨挚也再难支撑纷纷拖家带口南移。
  丁桓居住的大宅门前,已被南迁的队伍踏出一条大道来,每日行人车马滚滚而过。多有途中暴毙者,被弃尸路旁,丁桓跟伏完每日都要抽出些时间来处理这些尸体。开始还挖个坑让他们入土为安,后来尸体越来越多,二人有心无力,便将尸体摞作一堆一把火烧个干净。
  路人皆行色匆匆,毕竟再不加快脚程,自己难免落个弃尸路边的下场。偶尔有行人饥渴难耐,敲门呼救,丁桓二人也是不理,更有甚者破门而入,二人也是视而不见,后来干脆空门大开,路人见了也以为是主人南迁留下的空宅,便也不再登门。
  “伏老,这趟天灾着实厉害,我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死人。为何我们对那些登门求救的人视而不见,陵中有水源,救得他们一命不也好?”
  “你这臭小子,整个北国如今哀鸿遍野,赤地千里,你救得过来么。救一两个,陵中有水这消息传出去,那里还有得安宁么?到时候争夺而死的人比饥渴病死之人还多,你看似好心实为坏事也。”
  “哎哟!”
  丁桓坐在门口,望着门前匆匆的人流,不住感慨,伏完坐在他身后,说到激动处便用手敲丁桓的头,直痛得丁桓龇牙咧嘴。
  丁桓如今已过伐体一关,正式入了脱凡之境,体内灵气与天地交感,浑身清爽,倒感觉不到凡人的那份炎热。
  最近由于南迁之人众多,人流庞杂,为隐匿陵园消息,丁桓二人去陵园的次数,待的时间都有所减少。
  二人来到陵园,竟发现山下拴着两匹白马,纯白胜雪,简直是天马下凡,只是初见,丁桓便目不转睛,一颗心全被吸引了去。伏完一边打量着这两匹马,一边四处张望惊疑不定。二人沿着步道,慢慢向山顶行去,平日走了无数次的步道,伏完今日走来,竟几次差点踉跄跌倒。
  二人走到山顶抬头便见到一男一女相拥而坐,男子双眼专注的盯着远方,女子则躺在他怀中痴痴的盯着他。伏完乍一见这男人面目,惊得差点跳起来,两条还算健壮有力的老腿筛糠一般抖起来。
  “丞丞丞......”
  男子闻声将目光投向二人处,见到伏完竟露出一丝微笑。
  “伏将军,你这结巴的老毛病二十年都没治好吗?”
  “治治治不不好了……不不敢”
  伏完与男子目光刚一接触,忙低下头去,平日还有些灵巧的舌头此刻也打了无数个死结。
  丁桓在伏完背后仔细的打量着这男子,想瞧个清楚究竟为何平日里冷酷威严的伏军爷今日竟连话都说不清楚。一眼看去这男子作如同书生打扮,剑眉星目,英气十足,怀中女子更是芳华绝代,胜似神仙中人。
  “从打扮及山下白马看来,这二人非富即贵,伏老又是那般做派。这男子显然是一个陈姓权贵家的公子哥,平日性情酷烈,手段毒辣,这女子不知是他从哪家哄来的大小姐,我稍后定要谨言慎行,免得恼了这恶少,尝他手段。眼下北国旱地千里,民不聊生,这公子哥还携美出游,好个纨绔子弟!”
  电光火石之间,丁桓心中已有计较,站直了身板,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书生。
  书生似有所感应,将目光移至丁桓身上,二人目光一触,丁桓身体不由一僵,书生眼中正是他那日神游时所见景象,日月星辰,包罗万象。二人眼光只是一触便各自分开,丁桓移开目光后浑身被汗水湿透,好一会儿才从心悸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好个恶少,果然有些玄乎。”
  “伏将军,此子是你的后人么,年纪轻轻,胆识倒是有几分。”
  “回回回……”
  “你再这样说话,你那条老舌头就先你走一步了。”
  “此子是沧州丁家幼子,他老子是丁不亏,沧州丁家粮号的东家,老大丁赢老二丁赚均在沧州府城卫军当差,一个百夫长一个教头。此子生性纨绔,打小沧州城中闯祸无数,他老子赚钱难以管教便设计送到我这儿来,让我替他管教,我与丁不亏有旧便收下了这小子。”
  丁桓站在伏完背后越听越惊,到他说完,丁桓更是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样一来那日他顺利离家出走,一路种种意外,原来尽是自己老爹的安排。心中不免想起自己老爹那挺着圆滚滚肚子笑眯眯的样子,“做生意嘛,不亏就是赚。”,看样子自己也是他不亏的生意之一了。怪不得伏完平日里对他家世毫不关心,除了偶尔问一两句其他时间全然不提,原来这位比自己都了解得明白。
  书生听完伏完的话,见丁桓站在伏完背后,双拳握紧面色发黑,嘴角上扬,伸手向丁桓一招。
  “小子过来,想来你老子这笔生意不仅不亏而且是大赚了。”
  丁桓一听书生招呼,面色又由黑转红,心也飞快跳起来,心想怎的又被这冤家盯上了,左右躲不过便看他要如何折辱于我。只见丁桓抬头挺胸,目光坚定的与书生对视,慨然开口。
  “陈公子,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你要寻我麻烦,请麻利一点,索性要了我条命,莫要用那些剜舌挑筋的手段折磨我。”
  “陈公子,你又是哪里得知我姓陈的……”
  “刚才伏老不是这般叫的么?”
  “那是丞相,你这个混账小子!毛头小子无心之言,望丞相恕罪!”
  伏完脸涨得通红,冲着丁桓大吼,直喷得丁桓一脸唾沫,又转过头来向书生弯腰谢罪。
  “哈哈,陈公子,有意思有意思,伏完,你教的这个小子倒十分有意思啊。小子还不过来。”
  丁桓一脸茫然的向书生走去,直走到他身前,盘腿而坐,不敢再发一言。
  书生见他上前,伸出手指向他额头一指,一道气流便从他手指传入丁桓体内。丁桓只觉额头一暖,浑身清爽,思绪清晰,刚才还忐忑不安的内心,一下便静了下来,体内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这一指似是耗去了书生大半精力,只见他浑身颤抖,额头渗出大量汗珠,怀中女子见状忙用衣袖将他脸上汗珠擦去。书生转头看向伏完,神色已不如刚才那样从容,略带几分疲惫。
  “伏将军,我从圣上那里讨得这座陵园包括你,从今以后你便随我待在这里罢。”
  伏完听罢,将头埋得更深。
  “谨遵圣谕。”
  书生说罢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递给丁桓。
  “这本书上记有我毕生所悟,兹事体大,现给你几天时间,上面字迹悉数背诵,一字也不要落下。”
  丁桓恭敬的接过小册,他便是再蠢笨,也知了眼前之人便是当朝丞相,虽平日不曾耳闻,权势之大,威势之重也不是自己能揣度的。
  伏完见着这一幕,也不禁眼红,不惧失礼,拼命伸长脖子,想从那册子上见得几字。
  “丁不亏那个老家伙这次赚大发了啊!”
  丁桓将小册翻来,只见上面尽是蝇头小字,字体端正刚劲,想必是丞相亲笔不假,只是这小册厚有一指,字数上万,自己这脑袋有得罪受。
  一连数日,丁桓便在山顶背诵这小册中的文字,书生也不时询问他两句,若是接不上来,便是正背倒背各一遍。
  “否极泰来,日落魃生,焦土十方,炙盈天地……”
  小册中的文字生涩难懂,丁桓数次向书生请教均被他以时机若到自会领悟为由拒绝,无奈丁桓只得死记硬背,将小册通篇背了个滚瓜烂熟。
  书生再一次询问丁桓时,丁桓对答如流,不仅接上了下一句更是连同余下通篇一口气背完。书生见丁桓得意洋洋的表情也不禁露出微笑。
  “很好,你已背熟,切记,下山后不管别人如何问你,千万不要说起你见过我与她二人,否则灾祸连连,性命难保。”
  “谨记教诲,感谢丞相传功之恩。”
  说罢书生将手中小册一抛,只见小册在空中便化作一捧飞灰,随风四处飘散。
  与书生作别后,丁桓与伏完一同下了山,到了陵园口,伏完难得的一把将丁桓搂着,表情神秘,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你回去之后告诉你爹,这次他赚大发了,我跟他的事一笔勾销,下一次做买卖可是要付钱的。”
  丁桓闻言哭笑不得,只得点头称是,说罢,丁桓转身走出陵外。
  “小子出去可别丢了我与丞相的脸面!”
  伏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丁桓刚一出陵,便觉阵阵凉风袭来,打在脸上有丝丝水汽,身后陵园传来一阵轰响,转头去看时陵园已消失不见。这时忽然狂风大作,空中传来轰隆的闷雷声,见着天上厚重的黑云、忽明忽暗的电光,丁桓知道,北国大地终于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雨,天降甘霖!
  极东,一座云雾缭绕的小岛上突然传出一阵笑声。
  “大道有为,大道有为呀,那个怪物终于从这世上消失了,哈哈哈哈……”
  南国蛮荒之地,一个满脸胡须的老人正用手抚着一个少年的头,抬头望天唏嘘不已。
  “小启呀,水神开眼啦,当年杀害你父亲的那个坏人终于死啦……”
  皇都洛阳,正在极殿朝会的众人忽的齐齐看向东方,有人露出喜色,有人面色悲怆,仿佛有人令下,众人齐齐向东深深拜倒。
  “送文丞相……”
  极殿台阶顶端毫无声息,没有人知道圣上在想什么,天威难测。
  极北之地,商埙、太牢二山之下,不知多厚的雪原之底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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