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游

　　丁桓沉浸于黑暗之中，五感尽夺，只有思想还能正常活动，此刻他脑中充斥胡思乱想，一团乱麻。这样的煎熬最是磨人，正当丁桓快被层出不穷的念头击垮时，他发现自己五感已经恢复，恍若再世为人。
　　“感受到了没有？”
　　“伏老，我感觉我已死过一次。”
　　“灵气本就是衍生万物的东西，不绝了五感，归于死寂，如何能沟通它们。”
　　“伏老，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感觉心中慌乱。”
　　“当然，屏气凝神，你只做到了屏气，还未凝神，能感觉到灵气才是怪事。你快快继续像刚才那样，继续屏气。”
　　“伏老，究竟还要多少次才能感觉到那东西。”
　　“不知道。”
　　“那你当初？”
　　“一百九十二次。”
　　“你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这种感觉你忘得了吗？”
　　“……”
　　一天之内，丁桓由凌晨练到黄昏再到半夜，从宅子练到陵园再到宅子，直练到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方才倒地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丁桓突然醒过来，发现自己精神饱满，一扫浑身疲惫，纵身一跃，竟一飞冲天。天上的丁桓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夜幕下的世界，星光洒下，饱受旱灾折磨的大地难得显出温柔的一面，空中无数蓝色光点飞舞，这便是灵气了，虽从未见过，丁桓却无比确定。丁桓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一座座雄伟的巨城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个小点，巍峨的山峰变成了刚破土的春笋，抬头看月亮，上面每一道纹理都那么清晰，满天繁星似在向他述说恒古以来的秘密，他想飞得再高一点，再远一点，这是一场让人欲罢不能的旅行。就在丁桓准备向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时，一声鸡鸣响彻天地，一听到鸡鸣，他便朝大地落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丁桓发现伏完正蹲在地上盯着自己，眼神古怪。
　　“阳神出游，阳神出游，现在看来我对你还是有所低估。”
　　“伏老，我感觉到灵气了，四十八次。”
　　“先说说你昨晚阳神出游的事。”
　　丁桓便将自己昨晚如何飞升，所见所闻，如何坠落，一五一十的讲给伏完听。
　　“金鸡报晓，天将大明，阳神自当归窍。到现在老头不得不承认，你小子确实是个万中挑一的天才，居然还能阳神出游。”
　　“伏老，这阳神出游到底是怎么回事？”
　　“死的叫阴魂，活的便叫阳神，它是万物灵性的具现，平时隐匿于身体之中。凡是天才，尤其天资卓绝万中无一的天纵之才，灵性十足，机缘到后便可阳神出游。以阳神观天地，自然更易把握自然规则，了然乾坤至理。”
　　丁桓既已能感觉灵气，伏完便将吸纳灵气的心法口诀，功法要领一并教给了他。第一缕天地灵气入体，丁桓感觉浑身一阵燥热，汗流不止，行功完毕，更是精疲力竭，比平日练功之劳累过犹不及。
　　“脱胎换骨之痛是有些难受，这才刚开始，慢慢你就习惯了。”
　　丁桓此刻瘫倒在地，如同万蚁噬身，燥热瘙痒难耐，却动弹不得，只有不断渗出的汗珠说明他此刻正忍受着痛苦。
　　“今日你不用去陵园，在家安心运功，早些将伐体之关过了，不然有够得你受的。”
　　伏完说罢，转身离开，只留丁桓一人躺在床上，眼见伏完背影消失于门口，丁桓心头一松却是晕了过去。
　　“之前都是强撑的么，小子倒是够硬气。”这点动静怎瞒得过伏完，察觉到丁桓晕过去后，他摇摇头，嘴角带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太安城偏居于晋地一隅，三面环山，仅有一条道蜿蜒通向外界。由于地处偏僻，这座小城倒是十分宁静祥和，来来往往都是街坊四邻，乡里乡亲，讨论最多的便是今年这怪异的天气给他们带来的烦恼。
　　“冯村的族老都说啦，季村几个小辈去年把太安河里的鱼捕太多，惊扰了龙王，如今龙王降罪啦。”
　　“什么龙王敢这么猖狂，就不怕圣上知晓，把他诛杀了么。”
　　“圣上心系天下，怎会因太安城这方寸之地......”
　　城内酒馆一片叽叽喳喳，这里是太安城最热闹的地方，太安城最新的消息，最光怪陆离的传说都发源于这里。
　　“嘀嗒、嘀嗒”酒馆外的街道上传来马蹄声，原本这样的声音是传不到酒馆的，早在街上就被喧嚣掩盖，只是今天的街道格外安静。
　　“吱呀”酒馆临街的窗子纷纷被打开支了起来，一双双眼睛透过窗子向外看去。
　　街上一男一女身骑白马迎面走来，两匹马白毛胜雪，无一点杂色，男人一裘白衣，风度翩翩，一双眼似蕴桃花，城中最大胆的姑娘见了也不禁面红耳赤，待看到女人时，酒馆齐刷刷传出“嘶”倒吸凉气的惊叹，只见女人身着天蓝衣裙，上面点缀祥云朵朵，肩膀位置两只彩凤更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男人们见了这女人的面目皆感慨“世间怎会有如此绝色女子。”，尽是恍恍惚惚，一城之人竟为这二人所倾倒。
　　“文哥，为何你此番出游如此高调，记得从前的你可是对这类做派嗤之以鼻的。我们这一路，经过十多座城池，都弄得路人皆知，难道不怕影响你的计划么？本来我不打算问的，只是憋在心里难受，说出来而已，若你不愿回答，不答便是。”
　　女子一边骑马，一边嘴角微动，小声向男子提问，对于盯在身上那些炽热的目光却受之坦然。男子听罢微微一笑，也小声回答到：
　　“哈哈，时过境迁，二十年前我处处谨小慎微，以谋大事，如今我时日无多自是想把自己当初没做的的事通通做一遍才过瘾。曲妹，这种招摇过市感觉，啧啧啧，真是怎么都享受不够，你我男俊女俏、神仙眷侣，这样走上几十上百遭，都不过分。”
　　男女正是早先离谷的文曲二人，只是如今二人精心打扮穿着，比之当初又别是一番风味。曲如是听到文思定的回答，绕是二人多年眷侣，了解颇深，也不禁双颊一红，这一下身上的目光更炙热了几分。文思定此时玩兴大起，一声冷哼，浑身气势散发，“啪”，一时间所有窗户全部关闭，街上一个人影也不见，他哈哈大笑拍马而去，曲如是也掩面一笑，拍马跟上。
　　二人穿过街道，来到城郊一座破茅草屋，屋前一个老农正编着蓑衣，他似乎并未发觉二人的到来，仍专注着手上的活。
　　“这个天气编什么蓑衣，编个斗笠遮阳不好么，又浪费功夫瞎忙活啦。”
　　文思定坐在马上，朗声开口。老农闻声抬头，见着马上的二人，咧嘴一笑，又摸了摸头，回答到：“说不定明天便要下雨咧，这天气谁说得准呢。”
　　“艾道子，二十年前留你一命，还盼你有些长进，没想到你连一个农夫都做不好，你这命不要也罢。”
　　文思定说罢，身形一闪，便到农夫身前，身上气势爆发，将屋上的茅草吹得一阵飞舞。
　　“文丞相，二十年前你留我等一命不过是想用我等吸引道主现身，令你一网打尽罢了。可惜你如今急不可耐的除掉鱼饵，人算不如天算，文思定，你一生算计别人天衣无缝，可惜你漏了自己，哈哈哈哈！”
　　只见老农将手中蓑衣一抛，从中飞出数十支水箭向文思定激射而去。文思定见着箭来，也不闪避，只见这水箭刚到他身前便蒸腾消失，余下几支射入地下，轰的一声留下一丈余的大坑。
　　老农一招不中，转身跃入屋中，文思定也跟着撞入屋内。屋中除了三个柴垛，便是一张床，简单至极，文思定刚入屋中三个柴垛哗啦散落一地，然后组成三个人形向他袭来。
　　“雕虫小技。”
　　文思定大袖一拂，三个人形支离破碎，又成了一地柴火。便在这时，一点寒芒袭至，那老农趁文思定打理三个柴人，手持利剑攻来，文思定转身一拳正对剑尖轰去，“啪”，宝剑还未与他拳头接触便被劲力轰至粉碎，拳头直抵老农胸口方才停下。
　　“我艾道子何德何能，这一生竟能两次领教天下第一的神威。纵死无憾，文丞相，你之今日道主二十年前便已算到了，人力有穷，天道无情！”
　　老农说罢仰天长笑，竟面露得意，文思定面无表情将拳向前轻轻一递，老农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散作一地粉末。
　　“人力有穷，念也无穷，天道无情，万物方生。你们这些狂妄窃贼怎么会懂这些道理，什么东西你们都配觊觎么。”
　　文思定收了拳，将衣服理了理，转身走出屋外，脸上自然的换上一副笑容。
　　二人二马，如同进城一样，大摇大摆的出了城，不知他们将去哪里，二人身影渐渐模糊，隐约传来歌声：
　　“白马踏新芽”
　　“陌上纤草花”
　　“佳人回眸笑”
　　“枯枝胜春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