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霓虹 下

　　时近晌午，天气非常炎热，霓虹车依然用它惊人的速度在霓路上驰骋着，然而，无论它跑得再怎么快，出现在眼前的依然是永无止境的草原和偶尔出现的废墟以及前方永远绵延不绝的五颜六色的霓虹路。
　　“爸爸，离家还有多远啊？”
　　“大概明天中午就能到了吧。”
　　“啊？还要这么久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下车，难道今天要一直在这辆车上坐着了吗？我肚子饿了啊……”
　　“别急，就快要到总站了，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下车吃午饭了。”
　　“总站和分站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总站可是将好几条路线链接在一起的车站，分站怎么可能比得上总站？不过我还是不细说了，毕竟你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宏伟的建筑物，不留点悬念可不行。”
　　“是吗，我好期待哦。”
　　从启程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近四个小时。旅途刚开始时的热情已经被窗外永远一成不变的景物所冷却，虽然爸爸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讲着各种我所不了解的新知识，但依旧无法退去充斥内心的枯燥。
　　爸爸刚刚讲完了我现在所需了解的知识，正靠着椅子休息，车厢里没人说话变得更无聊了。反正我现在无事可做，不如趁现在回想一下刚刚学到的新知识。
　　霓虹车是不能也无法在中途停车的，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需要停车的话，只能在每隔一段路就设立的节点停车。每隔30分钟就会有一个节点，这段路上已经路过了9个节点，但我们只在其中一个节点上停过车。
　　要想在节点停车，就需要点一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控制台只有爸爸的座位上才有。之后只要到了节点，就会自动触发某个机关，霓车就不会继续往前走而是向右拐个弯进入一个圆环并自动停车。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讲一下“帕鲁斯”这种材料。听爸爸说，帕鲁斯是近十年才出现的新事物，但他不知道具体的制造方法，很少有人知道帕鲁斯的具体制造方法，因为其制造方法是只有专业领域的人才有资格学习的知识。伯爵只知道制造帕鲁斯少不了魔力的供给。
　　“魔力”是这个世界的主要能源之一，也就是昨晚爸爸给我展示那个和驱动这辆霓车所必需的能量。它的发现是变革这个世界的最大因素和资本，从它的发现至今才不到百年的时间。之所以说发现而不是创造，是因为魔力一开始就存在，只不过有人碰巧找到了使用它的方法罢了。有人曾说过魔力的发现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革命，在魔力发现以前，人类过着现代人无法想象的生活，不仅每天都无法满足吃饱穿暖的基本要求，还随时有可能因为各种传染病去世，人均寿命连三十岁都可能没到；他们认为在魔力得到运用的这短短不到百年的时间，我们的进步比没有魔力时的人类至少快了两千年，光是用帕鲁斯这个新世代材料举例，就可以说明，因为帕鲁斯是这个世界公认的划时代发明之一。
　　就如今天早上见到的那样，世人通常都认为帕鲁斯的硬度为无限大，因为就目前为止，人类暂时还未找到利用物理方式破坏帕鲁斯的方法，现在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帕鲁斯是不可能用物理方式破坏的，但依然有少部分人正在寻找别的可能破坏帕鲁斯的物理方法。破坏或改造它的唯一方式只有通过输入特殊形式的魔力，霓虹路的轨道之所以会改变也是依靠这个方法才能做到的；虽然爸爸是这样说的，但他也说不清“特殊形式的魔力”是什么概念，正如之前说的，他对帕鲁斯的理解和大多数人一样，几乎一无所知。还有，除了少数帕鲁斯外，大部分的帕鲁斯的生产成本极低。大多数帕鲁斯都是有色的，也就是最普通的帕鲁斯，是这个世界运用范围最广泛的材料之一，其中用于制造霓虹路的帕鲁斯是造价最低廉的，因为不需要控制它的颜色；少数帕鲁斯是无色的，造价比普通的帕鲁斯高，且具有普通帕鲁斯所没有的性质，为了将两者区别开来，无色帕鲁斯又被称为涅尼尔。
　　目前我所见到的对于涅尼尔的运用只有霓虹路和这个世界的货币。涅尼尔具有极高的魔导性和易变性。但要想让其做出改变，同样需要特殊形式的魔力的输入才能做到，只要输入的方法恰当，就可以让它产生特定的变化；另外，不用担心有人会用这种方式对涅尼尔做出改变，因为除了特殊人员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找到使用“特殊形式的魔力”的方法。霓虹路上的涅尼尔是经过魔力改造后与普通帕鲁斯拼接在一起的。想在下个节点停车，只需按下操控台上的按钮就行，之后车上的机关就会自动产生相应的魔力并将魔力传入车轮中；在车轮与同是涅尼尔的霓路的接触时，魔力便迅速从车轮传入霓路上的涅尼尔，霓路上的涅尼尔内部同样有特殊机关，受到以一定质量魔力的刺激后，机关就会启动，直道上的轨道就会和圆环路上的轨道接通了；霓车走上圆环路后，还会触发一个机关，这个机关产生的魔力从车轮进入车内，关闭让车继续前进的动力，霓车便停止移动了。这就是爸爸对这个交通工具的全部理解。
　　节点是由两个柱形建筑整合在一起的，虽然只有一层，但要比之前用过的车站大的多。前进方向相反的两条霓路贯穿了两个圆柱间的空隙，之前说过的圆环将两个圆柱圈在里面，圆柱上有给圆环遮雨的屋檐。无色的涅尼尔将圆环和直道链接起来，之所以这样设计，和之前一样，是为了让后面的车能在前面的车停着的时候绕过它。
　　不过万一有两辆及以上的车停在一处又该怎么办？爸爸说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之所以让两辆车相隔十分钟后再走，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的发生；而且目前利用霓虹车来移动的人不多，大多数人仍然愿意使用马车做交通工具，一整条路上有两辆车同时行驶的情况少之又少，左边的那条路上一直没出现从我们反方向驶来的车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即使真出现两辆车在同一条路的情况，停在同一个节点的可能性也很低；假如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也不必担心，在必要时双方能够进行协商，后来者有换乘或等待两个选项。所以不必担心出现这种情况后该怎么办。
　　在圆环的中间的那个柱形建筑和车站一样提供食物并带有厕所但不提供住所和车辆。每个柱形建筑里都有一个管理人。
　　这次停车只停了很短的时间，而且完全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才停的。因为在我在车上觉得很热想喝水，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口渴然后一个劲地喝了许多饮料，之后我就不得不解决当务之急了。
　　虽然爸爸说他并不在意，但我还是觉得很惭愧。要不是因为我，他本来可以不用停车的，我深深地吸取教训，这种事绝对不会有下次了。这次停车，不仅浪费了他许多宝贵的时间，还让他付出了多余的金钱，他付出了5依鲁瓦的金额。
　　5依鲁瓦是什么概念？这时我还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笔巨款，但我已经知道从一个车站到另一个车站的金额是10依鲁瓦。只是在路上停一下车，就要消耗一次单程旅行的半价。唉，我怎么这么笨呐！早知道就不喝那些饮料了。
　　不过这次停车也让我有机会认识了这个世界的货币“依鲁瓦”，但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它，第一次是在那个车站见到的，可惜那时我还没有“钱”的概念，只以为那是些无关紧要的玻璃球；第二次见到是在爸爸给管理人付钱的时候，那时他离我很近，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手中依鲁瓦的样子。
　　这是一颗深蓝色的透明圆珠，大概有人眼球那般大小，中心有一枚小小的圆形金属板，这就是用蓝色帕鲁斯制作的价值5依鲁瓦的通用货币。
　　管理人收到依鲁瓦后，将其放在一个圆形凹槽上固定，然后拿起了放在旁边的铁锥和锤子，将铁锥对准依鲁瓦再用锤子敲了几下锥子的后端，依鲁瓦完好无损。这样做是为了检验依鲁瓦的真伪，除此以外还有许多别的方式，但这个方法是最简单也是最常用的。
　　第一次了解到这种货币后，我想再仔细看看它们，爸爸欣然答应了。上车后，他从各种不同样子的口袋中各拿一个给我看。总共有六种不同颜色的依鲁瓦，其中价值最高的就是用涅尼尔制作的1000依鲁瓦的无色透明的珠子，它比其他依鲁瓦都稍大点；剩余的依鲁瓦按照价格从小到大分别是绿色为1依鲁瓦、深蓝色为5依鲁瓦、紫色为10依鲁瓦、红色为50依鲁瓦、橙色为100依鲁瓦。每个依鲁瓦中间都有刻着不同符号的小金属板，我在修道院还没到学习这些符号的年纪，所以看不懂，在修道院到了十岁以后会有机会学到这个吗？我觉得修道院有可能不教这些，不过这种事情大概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索菲娅快看前面！我们快到分站了。”
　　爸爸亢奋的声音唤回了我渐行渐远的思绪，我将视线从右边清一色的草原与天空模糊的界线转向前方，霓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东西，那是座因为离得很远所以现在看起来还不大的白色建筑。
　　那座建筑变得越来越大，在突破了我想象中的那般大小后仍然继续增长着。直到霓车随着霓路进入建筑的大门后，我都没能准确地把握住它的大小，只知道它总共有两层；由于看不见它的另一边，我只能初步认定它是个圆柱形建筑。要说大的话它确实很大，从它内部的空间就可以看出，这座建筑不仅是我见过最大的一座，豪华程度亦是如此。
　　进入内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停车间，跟之前的不同，它的停车间非常明亮，里面没有一处存在阴影或是光线不亮的地方，目光所到之处全是没有一丝污垢的纯白；空间很大很大，从一边根本无法看清它的全貌，我估计它的整体空间至少有六个分站那么大，有来自六个不同方向的霓路与这个建筑连接起来；在停车间的正中心有一座很大的餐厅，被一层透明材料圈了起来，里面摆放着许多桌椅，有不少人正在里面用餐。在最里面还有个螺旋楼梯通向二楼，这里的二楼应该和在分站的二楼一样提供住宿却比分站的二楼要大的多，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比分站的更华丽呢？说不定走在里面就像走在贵族小镇一样。我很想上去看看，但我们来这里只是吃个午饭，所以只好放弃。
　　跟之前那个冷冷清清的分站不一样，这里的人特别多，虽然爸爸说使用霓虹路的人很少，但这里每一处都有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在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眼里，也算的上是非常壮观的景象了。
　　“为什么这里的人这多呢？明明刚才那条路都没人用啊。”
　　“因为这里是有六条路线交汇的地方，不同的路线的人流量是不一样的。就比如说我们刚才走的那条路，不到特定时期几乎没人去那里；有些路线就不同了，无论什么时候人流量都很大，那些路口就会跟别的路口不一样，你看那里，霓虹路不止一条对吧？”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跟别的路口不一样，那里有三条霓虹路，也就是说有六个进出口，不时有霓虹车在那里进进出出。
　　“你能不能猜到我们接下来要走哪条路线？”
　　他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不过了，我都觉得有点不耐烦了，但我还是装作很迟疑的样子说：
　　“是这个有三条霓虹路的吗？”
　　“猜对啦，完全正确！”
　　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啊……我有点反感他这个行为，但我也不好说什么，一开始就做个乖孩子好了。
　　接下来我们吃完了午饭，搭乘之前说过的那条路线离开了总站，在这期间坐在另一辆车上的四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过。走上新的道路后，路上的风景总算是有了点变化，只不过从绵延不绝的草地变成了同样绵延不绝的森林；在两边则多了相隔一定距离两条霓虹路和两辆并行的霓虹车，因为光线不足，看不清里面的人是什么样子。一开始这两辆车还和我们并排走着，看起来就像三辆车都静止不动一样，但在路过几个节点后，我们坐的车又变成孤零零的一辆了。
　　到下一个总站的时候天还很亮，这个总站和之前的没有太大区别，但因为时近傍晚，人变少了许多。我本以为今晚要在这里留宿了，结果和上次一样只是在这里吃个饭。因为爸爸要赶时间，我们没有停下来留宿，晚餐结束后我们马上就离开了。
　　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为止，这一路上一直都是平平淡淡地度过的。
　　现在是上午，昨天晚上我没有睡好，因为我从没有靠着椅子睡过觉，所以很不习惯。我已经不想再坐这辆车了，好想躺在温暖的床铺上睡觉啊。再忍一忍就好了，再过一会到了奥斯兰特家就可以休息了。奥斯兰特家，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定很大吧，说不定有三层呢，也说不定它比总站还要大呢，那可真是太好了；贵族府邸都是带花园的，花园是什么样子的呢？爸爸家的园丁，看样子是干着很重的活，花园一定是特别大特别漂亮的那种吧；我应该会有自己的房间，说不定还有人专门负责照顾我，房间一定很大很大，床也很大很大，大到我可以在上面任意翻转身子而不用担心会从床上掉下来；床单一定是洁白无瑕的颜色，床垫呢？床垫会像白云一样柔软吗？应该是这样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应该一碰到那张床就会睡着吧……
　　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又哭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了，为什么？明明没有哭的理由啊，可是……又一滴眼泪划过了脸颊，落在了洁白无瑕的袖口上。我一定是个无可救药的爱哭鬼吧，可我不能再哭了，让爸爸看到了他又要问东问西了。我努力地将注意力转移到窗外并偷偷用手抹眼泪，这才发现窗外的风景与之前的早已大相径庭。
　　草地没了，树林也没了，绿色的浪潮渐渐退去。现在能看到的是一片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米黄色大地，再往前一点的地方，是一片看似永无止境的深蓝，就好像是用无数的深蓝色依鲁瓦铺出来似的，霓虹车正笔直地前往那里。
　　然而当霓虹车走近之后我才发现，那片深蓝好像还在不停地运动，就像水一样，不对啊，那好像就是水？等等，莫非这是一个大水池？还是深不见底的那种？
　　霓虹车离水池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走到金黄色土地的边缘了却依然没有转弯的迹象，前方的霓虹路在没入水中之后就看不见了，看样子接下来就要进水池里了。我偷偷地瞄了一眼爸爸，看到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表示一切都很正常，这样下去没有任何问题。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霓虹车来到水上之后依然笔直的向前奔驰着，看来霓虹路在水下只是看不见而已。得到爸爸的准许后，我打开车窗，把头探出车外，凉爽且潮湿的风拂面吹来。我回头看到陆地离我们越来越远，变得只有一点点小了；霓虹车的车轮在水面上激起白色的浪花并向两边扩散开来。天边与水面相隔于一线之间，池水像天空一样蔚蓝，天空像池水一样深邃，有那么一瞬间我竟分不清哪边是水哪边是天了。
　　过了一会，我还看到在不远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地移动着，激起了很高的水花，爸爸告诉我那是另一种霓虹车，是专门用来运送货物的。我饶有兴致地观看着那朵高速移动的水花，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已经开始在前方出现的白色物体。。
　　是啊，我已经熬过了这些天所有让人不快的一切，我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控制不住的流泪了。
　　因为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将变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