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

　　睡梦中，沈寒心只觉得呼吸变得困难，慢慢醒转，身子向后圈在一个热烘烘的怀抱里。
　　沈寒心想要挣开。男人吻上她的唇，惩罚的、恼怒的、还有……想念般的，由蠢动变为深情，向她的颈窝……熨烫而下。沈寒心情难自制，嘤咛出声……
　　天光熹微。交缠的身肢在彼此温柔的体贴中安静下来，进入熟睡。
　　当徐琝拉开窗帘的时候，阳光已经普照大地。沈寒心在夺目的光明里睁开眼睛，又立刻遮住了眼睛，因为，她看到窗前的人一丝不挂。
　　没有动静，沈寒心偷偷地、拉下被子――男人身后是季夏的明朗天地，他——十分英俊，她突然有点嫉妒造物对他的偏爱了。
　　她想起一年级的时候，旁听的美术课。她在幻灯片上看到了罗丹的《青铜时代》、《吻》……他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她觉得他胆大。讲师的解说，她是不记得了，她记得雕像上他刻凿的力量。她在画室里看到模仿的局部的《吻》的时候，她还是被坦诚的隐秘本能擭住了心神。造物创造身体，又创造创就身体的双手。美的神秘，如梦似幻，又暗自吸引。
　　他的身体……和回忆重叠了，她向上移回视线，目光被他的捕捉，她在心神飘荡之中被他吻住了双唇。
　　不经历，所以不懂，所以不知道是爱。但它其实是什么……
　　第一次，放松地注视、凝望。眼睛消除距离的办法，是看。
　　她双瞳剪水，他目光如炬。相顾无言，而柔肠百转。
　　沈寒心下楼的时候，孟伯已经上好了菜。徐老太出门了，不回来吃。徐琝端正坐好，没有吃，像在等她。沈寒心看到自己的碗筷摆在徐琝邻座上，呆了一下，还是坐下。
　　饭桌上依旧安静。
　　徐琝吃完，擦了嘴，忽然看着沈寒心，沈寒心怔怔看他，等着他说话或者走开，他这样子，她真的是蛮尴尬的。
　　“我回去一趟。下午有人送东西过来，一些是我的，替我收到房里。一些是给你的。还有，准备一下，下午四点我来接你。”
　　“……是要去哪里吗？”
　　徐琝起身，沈寒心疑问。
　　“嗯。”
　　徐琝说完就走了。
　　他这个人，也太惜字如金了。沈寒心继续吃饭，脑袋里没来由地想着那个男人……他说的、做的。最使她捉摸不透的，是他的性子……
　　“寒心――寒心――”
　　“哦！……孟伯，怎么了？”
　　“汤凉了！”
　　“……”沈寒心呆笑。
　　下午两点钟，徐琝要的东西送过来。一个小箱子，装的是些资料，徐琝的。其余的，十几个袋子，说是给她的，看样子是衣服。孟伯帮着把东西提到楼上。沈寒心先把小箱子搁在徐琝房里的书桌上，那些资料她都不懂，没发帮他整理。她回到房间，看着一个个好看的袋子，发愣。都是他为她准备的吗？他竟然为自己准备这些？
　　沈寒心愣了会神，打开袋子。裙子、鞋子……很漂亮，看着也、合身。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尺码……沈寒心转念，又不觉红了脸。
　　看得出来，是名贵的东西。对于徐家，是寻常，对于她，却是受宠若惊。她不禁又想到徐老太。她对她很好，从一开始就很好。一开始也是因为“目的”，只是她不知道，所以觉得十分温暖。后来她知道了，徐老太的爱护反而使她心里不是滋味。现在徐琝也开始他的补偿了吗，或者说，赔偿。
　　一刹那闪动的惊喜、喜悦，被伤感隐没。她把拿出来的一件衣服又装回袋子里，然后把全部的袋子放进衣柜里，拉上了门。
　　天色日复一日的明丽。老宅的院子一夏姹紫嫣红，总使人不自觉扬起嘴角。相比室内，沈寒心更愿意待在院子里。
　　这时候心情不明朗，她拿出笔记翻看。是来豫州上学后记的读书笔记。看了，舍不得，所以用笔记。是要把故事里的人儿绾在心上的意思，是把人儿的情思绾在可以确切看见的纸张上的意思，那样他们就不会远离了。积累下来，厚厚的四本了。她在变化了的字迹里看见她的时间，看见时间里的她。不连贯的句子，看它，乍是突兀，再看它，就浮出故事的肢体了。那些静止在封面上的作者的名字，沈寒心想着它，念着它，并不去穷究它的他，她喜欢时空运就的距离，这距离会运就亲密――两颗心的亲密。她想着、念了名字，她仰慕他们能够用字眼贯通心肠。她又被字眼体贴了、体贴过，而且持续。。
　　遥遥思。心晴。沈寒心翻动笔记，时间河轻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