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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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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年前,大昭新皇君临天下,年号建业,由相国洛铭川辅政。洛铭川性格刚烈,又因政见分歧与新皇君臣之间颇有不睦。
  建业二年,枭影左卫指挥使杨桀密报洛铭川谋反,未免打草惊蛇,皇帝以内廷议事为名星夜急召洛铭川进宫面圣,又在宫闱埋伏禁军高手数十名。
  洛铭川不知有诈,应召前往,在黎潇殿前陷入众人围攻。可惜洛铭川泰斗级的人物,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掌,战至力竭而亡。次日,其头颅被悬于城门示众,天下哗然。
  就在洛铭川命丧皇宫的当天晚上,大批禁军查抄洛府,洛府亲眷六十余口不经审理被连夜问斩。
  府中那些扫地擦窗担水劈柴的下等奴仆们侥幸留得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些受洛家牵连戴罪的人,男人被发配边疆充军戍边,一去就是生死之行。女子送教坊苑变卖,被当作物件一样卖给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为奴为妾。
  在这群被卖身的女人中,有一个名叫香菱的小丫头,本来是个洛老爷房中铺床叠被的丫鬟,两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洛老爷服食丹药乱了性情,莫名其妙的宠幸了她。
  这样的事放在大户人家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是王侯公卿的府中。只是这个懵懂的小丫头稀里糊涂经了人事,却没有落得哪怕半点名分。不过好在没有名分,不然她早已随同洛家女眷一同赴了法场。
  结果没想到年近六十的洛老爷依然雄风不减,就在住进牢狱后不久,香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些异样,只觉得乏力嗜睡、作呕厌食。
  她悄悄的告诉一同被流放的李姐,李姐二十多岁,是个丧夫的寡妇,因为丈夫病逝,娘家又没有可依靠的亲人,就被婆家卖到洛府做仆人,平时在厨房做些杂事。
  府中的下人们平日里生活单调乏味,有空就喜欢嚼人舌根,说些风言风语。李姐也不列外,她早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香菱被老爷宠幸的事。毕竟是过来人,听香菱这么一说,李姐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悄悄告诉香菱这是有身孕后的反应。
  香菱听后被吓得六神无主,心想这个时候怀孕可怎么得了,这不是断她的活路吗。李姐跟着着急也想不出什么法,两人相拥而泣。最后李姐说,“听天由命吧,说不定这孩子福大命大,有神灵护佑,保你们母子周全”。这些宽慰人的话丝毫没有打消香菱的担心,她终日愁眉不展,不知如何是好。
  ……
  那年,五十岁的裴正鹜裴老爷生意做的顺风顺水。唯一解不开的心结就是五十岁了还没有儿子。裴老爷家中有一位年纪与他相仿的老妻,老妻为他生了三个女儿,前些年都已经陆续出嫁。现如今妻子年事已高,无力再生儿育女。
  裴老爷心中焦虑,他思量着是不是可以买一房妾室延续香火,裴夫人通情达理,也支持他纳妾的想法。
  有一次他路过都城邑京,正巧听到洛家遭变,洛府女仆被官卖的消息。都说大户人家调教过的女子既比市井小民家里的疯野丫头懂得规矩,又不至于像闺中小姐一样惯养跋扈,更何况洛府那岂是一般富贵人家所能比的,洛家走出来的人必然不会差到哪儿去,买来做妾再合适不过。
  裴正鹜就这样打定了注意,来不及细想就径直赶奔教坊。
  教坊苑的一个小吏接待了他,问明来由后引他到一处偏房登记,交足了银钱。随后小吏甩给他一块腰牌,并告知两日后巳时抽签决定人选。
  两天后,裴正鹜从签筒中抽出一支长签,上签上写着女子的姓名籍贯和生辰,他抽到的正是香菱。
  当裴老爷见到香菱时见她年纪轻轻容貌端庄,觉得很满意。只是这姑娘愁眉不展的样子像是藏了一肚子心事。话说谁遭遇这种变故能开心的起来,裴老爷并没有多心,他安排马车接香菱回到自己在邑京栖身的客栈,好吃好喝的招待,对她讲话也极尽温柔,希望她能尽快平复情绪。
  这样又过了几天,裴老爷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想着要和香菱同房,没想到香菱果断拒绝,还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势。
  裴老爷问她原因,香菱知道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早晚会暴露,既然横竖躲不过去,还不如索性把话说开,死活她都认了,总好过每天忧心忡忡度日如年。于是把心一横说,“我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香菱说这话时已经有了赴死的觉悟,她只是恨上天无情,要让她母子一尸两命。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裴老爷的反应。
  “是洛铭川的?”裴老爷怔了片刻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香菱摸不清这老头子的心思,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
  裴老爷看到香菱点头默认后突然高兴起来,“洛家满门被灭,这孩子就成了洛家唯一的后人,天命圣血就会落到他的头上,你把天命血脉带到我家,以后这孩子必定前途无量。”
  见到裴老爷这样的反应,香菱觉得这可能真的是上天留给自己的一线生机,她顺着裴老爷的话说,“不管他以后有多大的出息,也都是你裴家的荣耀。”
  “那是那是……”裴老爷手捻胡须笑盈盈的附和。
  “那就请老爷您保守秘密,等着孩子出生后,就跟人说他是个早产儿。”
  “放心,这事情除了你我二人,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香菱扑通跪倒在地,“若如此,老爷就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香菱一世做牛做马服侍你。”
  为免夜长梦多,裴老爷带香菱星夜启程离开邑京赶赴陵安。从那以后,香菱天天祈祷神灵保佑,保佑她生个儿子。七个月后,果然生下一个男孩,裴府上下人人高兴,就连大夫人也没有察觉到其中蹊跷,抱着这个孩子左右端详,欢喜的不得了。裴老爷给男孩取名裴鸿,希望他以后前途无量,光耀门楣。
  裴少爷的降世没有如众人期望的那样给裴家带来兴旺,反倒是裴老爷的生意开始江河日下,建业九年,云州、驰州境内胡人动乱,紫阳将军慕岳峰率兵平叛,动乱前后持续五年,几乎断绝了东西之间的商路。裴府的买卖难以经营,自此不复往日风光。
  裴少爷是个天生的顽劣活宝,整日里仗着裴老爷娇惯调皮捣蛋。叫他学文,他趁先生打盹时用鱼胶把镇纸黏在桌子上,然后看着老夫子一脸懵圈的囧相暗自得意。让他习武,他偷偷在师傅的剑鞘里灌入从厨房偷来的鸡血,等师傅拔剑时直气的是口眼歪斜。
  就这样长到了十五岁,本来初露锋芒的年纪,也不见裴少爷有什么建树。又过了两年,裴老爷驾鹤西去,裴家家道一落千丈。
  裴老爷在世时裴府已是入不敷出,勉力维持。裴少爷深知自己不是经商之才,索性变卖包括裴府宅邸在内的全部产业,用这笔钱为府中的伙计下人们发了一笔丰厚的安家费,遣散他们各自回乡,又在城郊买下一处小院安顿两位母亲。
  他娘亲香菱年岁不大,因为是下人出身,身体状况也还好,平时在家中做些烧饭缝补之类的杂事。只是裴老爷的大夫人,也就是他的大娘年逾六十,体质孱弱,先前靠些灵芝参草维持。这些价值不菲的药草放在以前的裴家还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如今的裴家来说,拿出这些开销委实显得拮据。
  大娘不忍拖累他们母子,几次三番拒绝吃药,说反正她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每次她这样说,娘亲香菱总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掉泪,裴鸿愁感到揪心,他恨自己的无能,是自己辜负了父亲的期望,还连累两位母亲跟着受苦。
  自从搬离了裴府大宅,裴鸿总算领略了什么叫门前冷落、世态炎凉。裴家经商多年,少不了生意场上的朋友,裴正鹜在世时,彼此之间也经常来往。如今裴家没落,原来的亲朋故交似乎一夜之间都成了陌路之人。
  裴鸿虽然心高,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求人,但是为了生计,为了赡养两位母亲,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去拜访那些裴家昔日的旧交,他也不是想要白拿别人银子,不过是想某个差使而已。
  可是迎接他的要么是干脆借故推脱不见,即使见了,那些叔伯辈们的老人们一个个比老狐狸溜得还快。也别全怪商人重利轻义,大家心里明白,裴少爷登门无非两件事,要么开口要银子,要么就是讨差事。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要是开了头,以后还有完没完?再说安排差事,就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浪荡公子你说他能干点啥?不如索性不理他,省的为难。
  就说聚升酒楼的赵老板,以前的聚升只是个仅能摆下十来张桌子的小饭庄,裴老爷觉得他为人实在,凡是生意场上应酬所需的酒席饮宴都交予他去置办。后来又出资助他扩建饭庄,不收分文利息,这才让姓赵的发了迹。赵老板以前也知恩图报,逢年过节总是带全家到裴府走动庆贺,一副两家亲如一家的样子。
  如今形势变了,面对落魄的裴鸿,赵老板先是一番感概人生有多么的无常,裴老爷的去世有多么不幸,上天对裴家有多么的不公……一通罗里吧嗦的废话完了再配上两滴眨眼挤出来的眼泪,最后撂下一句“贤侄若是有什么困难请务必开口,老夫定当竭尽全力相助,只是老夫今日尚有要事在身,不便相陪,贤侄若是无事就在此休息,若是急着要走请恕老夫不能相送……”。如此惺惺作态,但凡是有半点血性的男儿又怎么会向这种人开口。
  更令人气愤的是赵老板的女儿赵雪晴,裴赵两家还有来往的时候,裴鸿经常带着小他两岁的赵雪晴一起玩耍,怎么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以前赵雪晴总是跟在裴鸿屁股后边‘鸿哥鸿哥’的叫,声音甜如蜜糖。那天在赵府不经意遇上时,她居然称呼他‘裴公子’,这一声‘裴公子’简直把裴鸿的心都寒透了。
  回想那天的情景,赵雪晴察觉到了裴鸿的表情变化,自己也略微有些尴尬。
  “你……你还好吗?”赵雪晴踌躇半天才低低的问了一句。
  “还好。”裴鸿尽量让语气显得正常些。
  “两位伯母还好吗?”
  “也还好,有劳赵小姐挂心。”在裴鸿看来,这纯粹是没话找话,何必为难自己呢。
  “我爹他……”赵雪晴还想说些什么。
  “抱歉,在下还要赶在日头落山前去药铺为家母抓药。”不等赵雪晴话说完,裴鸿就打断了她,他想着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哦……”赵雪晴语气明显有些失落,“秀儿,你去送送裴公子。”她对身边的丫鬟交待。
  “不必了,赵小姐多保重,告辞。”说完这句话,他也没再看赵雪晴什么反应就匆匆出了赵府。
  自打那天以后他就下决心要做出一番成绩给所有人看,他要让人们知道他裴鸿不是一个可以任人轻视的人。可是做些什么,如何开始,做惯了少爷的裴鸿一时没有头绪。接连几天他都在苦思出路。
  正在裴鸿考虑的出神时,听得门外“笃笃笃”三声敲门声,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府上可有人在?敝人特来拜访。”。
  裴鸿听声音熟悉,他心想:“莫非是詹先生云游归来了?”
  裴鸿这样想着,赶紧去开了院门。就见门外站了个约摸五十岁年纪的男子,身形高瘦,星目剑眉,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衫,透露着一种有别俗世凡尘的闲散飘逸,来人正是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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