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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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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衰残的夕阳照在高耸的城墙上。
  我和苏默奔跑在城墙上运输石头,修筑防御工事。
  苏默虽然是个女孩,却也依然穿着褴褛的工衣,气喘吁吁地推着运输车。握着车把的手因气力用尽而颤抖。
  她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当”一声,运输车翻倒在地上,石头撒了一地。
  “你在干什么!”
  一根鞭子重重打在苏默身上,苏默惨叫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戴着大钻戒的监察气冲冲走过来,对着她大喊,“没用的贱民,你慢一步关系我们整座城市的安危!”
  我赶紧上去向监察笑嘻嘻的赔罪,“大人,她才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孩,我们干活一天了,让她歇歇吧,她的活我来干。”
  “你这个贱民又什么资格和我谈建议!你们贱民的命是我们贵族的,就是累死,也是你们应得的!”
  说着他又扬起了鞭子。
  苏默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抬头看见扬在空中的鞭子,又吓得抱头狼狈蹲下。
  我赶紧跑过去挡住她。
  大钻戒的鞭子甩出一道风,坠在我的背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紧紧咬着牙,握着拳。心里无限忿恨,可也无能为力。
  见此情景,大钻戒破口大骂,鞭子摔得更狠了。
  周围的工友赶紧过来劝架。
  “都滚开!”大钻戒怒不可赦,“谁过来我打谁!”
  又是几下快鞭打在我的背上,我疼得倒在地上,却依然爬起来护着苏默。
  她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眼泪流个不止。
  还是工头出面了,“大人,明天在找他们算账吧。今天的防御工事修不完,晚上巨兽来了,整个城市都要完蛋。”
  大钻戒这才住手,骂骂咧咧走开了。
  我强忍着灼烧般的痛,扶起苏默。
  “散了散了,都快去干活,”工头朝聚集的工人们大喊,又走上来拍拍我的肩,“开工吧。这就是命。”
  我长叹一口气。这就是命。可这是凭什么!
  明明二十一世纪全球都在提倡人人平等,可两百年后什么都变了!不就世界末日吗,不就世界上最后的城市吗,凭什么就可以有等级制度了啊!
  可是我无能为力。
  冷风中,我与抽泣着的苏默又干起了辛苦的活。
  夕阳已经落山,只有些许残晖依旧烧红天空。
  休息时间,我与苏默拿了两个粘土的馒头,坐在稍微干净点的地方休息。
  苏默看着落霞,“大叔,你说,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
  我抚着隐隐作痛的背,无奈笑了笑,
  “要有希望啊。还有,我也没这么老吧。”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你不是连名字也记不得了吗?”
  我醒过来时,就躺在一片草地上,什么也想不起来,包括我的名字。
  “算了,就叫我大叔吧。”
  “叔,要是我也能像你这样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这样就没有牵挂了。”
  “你在牵挂什么?”
  “我爷爷,和一位将军。我全家人在逃入这座城池时,遭到了巨兽的袭击,将军拼死才救出了我与爷爷。”
  她叹了口气,
  “我爷爷还躺在病床上,我却被征到这里来当苦力。”
  我说不出话,咬了口馒头艰难咽下。
  过了好久苏默才开口,“要是我可以回报完将军,赡养好爷爷,我就没有牵挂了,对我来说死才是——”
  突然急切的警报声响彻了整座城市。
  “巨兽来了,请非战斗人员迅速撤离!”广播室里连连播报。
  苏默手里的馒头掉到地上,也顾不上捡,赶快和我一起匆忙逃离。
  路上排满了载客的黑车,我们没有这么多钱,只好放开脚步奋力跑。
  不一会儿黑车就全被坐满,大钻戒将一户人家推赶下车,自己独乘快车向皇宫逃跑。
  几十架战斗机从我们头顶飞过,迎面而来的是无数辆军车,与火箭军部队。
  我边跑边转头回望。
  只见军队们已登上城墙,对着巨兽拼命扫射。
  由于城墙的遮挡,我看不见这是什么样的怪物。
  飞机在怪物头顶盘旋,投下重磅炸弹,炸得天空满是灰尘。
  “哗”一下,一只快如闪电的触手挥向飞机,把飞机甩在地上。
  又有几只巨大的触手从天上拍向城墙,肆意胡扫,十几名军人从城墙上摔下,无数砖瓦纷纷飞下。
  火箭军发出了几百枚火箭弹朝巨兽落去,把巨兽炸得喷涌出蓝色的血浆。
  熊熊火焰从城墙上燃起。城墙被巨兽与人类的血液染得蓝一片红一片。
  见我脚步慢了下来,苏默扯起我的衣服。
  我与她又跑了一段路,终究体力不支,躲进了较近的一个地下庇护所。
  我们来到了地下庇护所。
  深层的地下旅馆是给贵族们享用的,我们与一群难民挤在乱哄哄的浅层收容所里。
  我与苏默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人少点的角落。
  战争的炮火声在头顶轰鸣不断,贵族的管弦声也不甘示弱,在我们脚下连绵不绝。
  终于有人耐不住了。
  一位背上有鞭痕的壮年站起来,“我们只能等贵族玩死我们吗!还不如出去让巨兽踩死!”
  一位瞎了眼的老人拍着腿,“不然我们还能怎么办啊!”
  “起义啊!我们去跟他们闹革命!”
  “革命!革命!”无数青年跟着起哄。
  “大家冷静点,”骨瘦如柴的眼镜男发话了,“我们拿什么起义?军队武器全在他们手里,刚才的火箭弹看见了吗,来一发我们全都炸成灰!”
  瞎眼老人也改变了态度,“也对,他们是基因改造人,平均身高两米呢,什么指标都比我们强,我们穷人没钱搞基因,是真的打不过他们。”
  脸上有刀疤的男子起来附和,“弱肉强食啊!弱肉强食啊!老子当年黑社会的,现在不也像条狗一样——我们想得到起义,掠夺我们的贵族就想不到吗?他们早就计划好怎么对抗我们了。”
  听到这苏默戳了一下我,“你说,我们还有办法改变吗?我们工人搞大罢工怎么样?”
  “这两百年前就没用了吧。你虽然没上过学,懂得还挺多啊。”
  她过了好久才向我低语,“真的死了才能解脱吗。”
  “喂,别想傻事啊。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她低着头不说话。
  我还是不放心,继续说,“别忘了你的爷爷,还有你的恩人将军啊。”
  我强颜欢笑,“万一你报答了将军,将军喜欢上你了,那不就翻身了。”
  苏默笑着叹了口气,“要是我真的被他喜欢上了,有了权势,我就封你做大官。”
  “好啊,做了大官我就贪污一大笔钱,然后辞官做一个地主。”
  “你看你,还没做上官就想着贪钱了。”
  “没办法,苦日子过多了,自然要穷奢极欲一下啦。”
  她和我都笑了起来。
  明知道战斗结束就要去修墙,每天只能吃满是尘土的馒头,干活慢些还要被打被骂,但我们还是恣情欢笑。
  这时,好几个贵族向出口跑去,“齐则将军受伤了!”
  “齐则将军....”苏默碎碎念叨。
  “不会就是他吧?”
  我看向她,见她发着愣,便推推她。
  苏默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贵族跑了出去,“没错,就是他!我要去见他!”
  “喂,别这样啊。”我也赶紧跑上去。
  战斗结束了。
  巨兽被杀死在城墙外,几架运输机吊着它飞向科研室。
  另一家超音速飞机停在路上,几个军人抬着一架被血染红的担架上飞机。
  担架上躺着一位痛苦嘶吼着的将军。
  他右臂肩膀已经没有了,只剩一截短短的骨头,连着几块血淋淋的肉。虽然被绷带包裹住了,还是能清楚看见其轮廓。
  他的肚子上穿了一个洞,大肠仿佛随时都要落出来,还好被绷带紧紧包住。
  将军在担架上疯狂扭动着身子,却被随行人员死死按住。
  路两旁的人都跪下向将军致敬。
  我们也跪下来。苏默什么话也说不出。
  飞机起飞了,没过多久就从我们视线中消失。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血肉模糊的将军。
  而是他胸口的十几枚勋章。
  月已经高了。
  本来应该回工地的临时营房休息的,可苏默偏要把我拉到一片湖边。
  夜深,乳白色的月光泻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我躺在草地上,望着深邃的天空,对苏默说,
  “习望将军是高级将军吧,他有那么多勋章。”
  “嗯。”
  “可就对付一只巨兽,用不着这么高级的将军上阵吧。”
  “你的意思是?”
  “大概军官都已经死光了吧。”
  她没有说话,只是出神地盯着宁静的湖面。
  我白天干活真的累,躺下一会,便迷迷糊糊要睡着。
  苏默的轻轻细语这时候才飘过来,
  “最后一个城池也要守不住了吧。”
  “大概吧......”
  “我们都会死吗?”
  “谁都会死的吧,只是先后罢了,”我笑了笑,“不过那群该死的皇宫贵族能陪葬真是太好不过了。”
  我马上意识到我失语了,赶紧说,
  “不对,该死的是那些心眼坏的贵族。”
  她明白了我的意思,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在意。
  “我回报完爷爷和将军,死也心甘情愿了。但等不到那天了吧。”
  我也有些难过,但还是用尽可能轻松的语调说,
  “那我呢?不回报回报我吗?”
  苏默也躺下来,对我笑起来,
  “你想我怎么回报你啊?”
  “我觉得我一定和你有什么关联,”我好她并排躺着,“我明明什么也不记得,但第一次见到你,我的眼前就闪过一些画面。”
  “什么画面?”
  “我穿着西装站在白床边,你穿着学生装躺在白床上,旁边是一架看起来很高端的仪器,其余的就迷迷糊糊不记得了。”
  “好奇怪呀,”苏默的脸微微发红,“我生下来就在逃亡,现在又在当苦力,哪上过学啊。”
  她有些难为情,“其实我也觉得我以前在哪见过你,可这是为什么呢?”
  “所以这才是件怪事啊。”
  “扯远啦,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呀?你帮了我这么多年。”
  “给我时间想一想。”
  “要多久?”
  “很久很久。”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哦,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等我想出来之前你得好好活着!”
  天上星河转,时间在谈笑间悄然溜走。
  该睡觉了。养好精神迎接所剩不多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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