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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下午一节课后，季眠去洗手间，被拐角走道上的一帮男生堵住了去路。她不太能分辨得出这群男生是在嬉闹还是在打架，总之是一群男生又叫又骂又笑地在围殴一个男生。
这群人把本来不宽阔的拐角通道挡住了大半，并且来回迅速横移。
季眠不确定自己能否躲开这群“障碍物”，顺利抵达通道最里面的女厕。
她站在拐角，犹豫着是该再憋一节课，还是冒险穿越这群男生去厕所。
就在她犹豫的这段时间里，那群男生把被围殴的那个男生裤子给扒了。
紧接着，那件蓝黑色运动裤就呈抛物线，从季眠耳边飞过，被扔出了走廊，只剩两条裤腿挂在阳台上，微风吹拂下摇摇欲坠。
那个只剩下裤衩的男生慌张地躲进男厕所，用暴怒又带点哭腔地嗓音吼：“还给我！”
施暴的几个男生大笑着站在门口学他的语气：“还给我还给我~”
季眠没想到一中这种书呆子云集的学校里能发生这种霸凌事件，她用看馊掉的食物一样的眼神注视那帮欺负人的男生，琢磨着是否该去告诉班主任，以及班主任现在会在哪儿。
很快她回过神，转身先去把阳台上的运动裤取下来，沉着脸走进拐角通道，路过男厕的时候把裤子扔了进去。
“你干什么？”那帮男生嗓音不悦地叫住她。
季眠回头，面无表情地回答：“去报告老师，一起么？”
“多大了？还报告老师，你好好笑。”男生嗤笑。
季眠挑眉嘲讽：“报告老师的年龄限制是你们施暴者规定的么？”
“怎么就施暴者了？我们跟宇哥开玩笑呢。”男生们坏笑着看向厕所里的赵凌宇，要他出面作证：“我们欺负你了吗赵宁宇？”
赵凌宇此刻已经穿好裤子走出来，低着头朝季眠的方向闷声说：“我没事，他们跟我开玩笑呢，谢谢你。”
季眠见状也没办法逼他反抗，只好默然转身离开。
身后那个带头殴打赵凌宇的男生笑着说了句：“不送了啊季文豪，你最近小心一点吧。”
季眠认识那个男生，他叫林浩泽，他们班坐在最后排的男生之一。
班里有传闻说他跟社会上的人有来往，甚至说他是一中新一届扛把子。
之前来跟季眠要作业抄的男生就是他，被季眠瞪过好几次，但他还敢。
季眠心想如果传说中的校霸“真人秀”就是林浩泽这个样子，那她现在就冲回家，把以前买的那堆小说都吃掉。
倒不是说他长得不符合校霸标准，实际上这家伙算是他们班长得最好看的男生了，问题是他并不是季眠看的小说里那种人狠话不多的逼王性格，而是典型幼稚小学鸡。
当天一直到放学，这位小学鸡校霸都没有找她麻烦。
第二天中午二节课后，周悦神秘兮兮靠近季眠耳边小声问：“你在跟赵凌宇谈恋爱吗？”
季眠愣了一秒，转头看她：“谁说的？”
“许诗媛告诉我的，我没跟别人说。”
“她听谁说的？”
“好像是班上男生说的。”
周悦看她这吃人的眼神，松了口气：“假的吧？赵凌宇哪儿配得上你啊！猥琐死了他……”
季眠深吸几口气，等心情平复下来，转头看向后排林浩泽的座位。
林浩泽居然恰好也在看着她。
两人猝不及防视线相撞。
林浩泽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似乎有些心虚，他又理直气壮地回看向季眠，摇头晃脑用夸张地表情朝她做口型：“我要去报告老师咯~~~”
“白痴。”季眠回过头，快要气炸了。昨天他警告她小心一点，她还以为他会放学路上堵她之类的，没想到是造谣她跟赵凌宇恋爱这种报复方式。
她从课桌里翻出下一节课的书和试卷，往桌面上一砸，想来想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站起身，转身气势汹汹走到林浩泽座位旁。
班级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季眠和林浩泽。
林浩泽吓了一跳，一米八几的大男生微微缩起脖子，转头看身旁的小女生，紧张地问：“你干嘛？”
她一字一顿地说：“我想请你以后别乱造谣，要找事，就光明正大的来。”
“谁造谣了？”林浩泽一脸莫名其妙。
季眠冷笑一声：“你最好不知道。”说完就转身回自己座位了。
中午放学，一个男生追上来，跟她一起下楼。
“诶！季眠，我想跟你说个事。”是赵凌宇。
季眠纳闷侧头看他：“怎么了？”
“就是昨天的事，谢谢你了。”他目光乱飘，不敢正视昨天出的糗。
“跟我无关。”季眠冷冷回应：“你自己不都说是闹着玩儿的么？以后再被人闹着玩，也自己受着吧。”
“我是怕你被牵扯进来！”赵凌宇急忙争辩：“当时你说要去告诉老师，要是真去了，肯定会被他们盯上的，我不想连累你。”
季眠想了想，继续下楼，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赵凌宇继续追上她，支支吾吾地开口：“那天你帮我忙我很感动，回教室我就跟朋友夸你人好，然后他们起哄说你喜欢我，好多人瞎传就传成你是我……女朋友了……我是想来替他们跟你道歉的。”
季眠顿住脚步一脸惊愕，她把事情前后在脑子里顺了一遍，陡然转头瞪向赵凌宇：“是——你——造的谣？”
“我没有造谣。”赵凌宇抬手赌咒发誓：“我只是说你人特别好，不像看起来那么凶。”
季眠瞠目结舌挑眼盯着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男生，许久，冷笑一声：“请你以后别再别人面前提我，另外，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去澄清。”
“我会的。”赵凌宇神色诚恳地说：“真的谢谢你，季眠。”
季眠转头下楼。
下午上课的时候，季眠想起自己昨天跑到林浩泽身边警告他别造谣的态度，简直尴尬得头皮发麻。
不过她不打算跟林浩泽道歉。
他当众扒同学裤子都没有丝毫愧疚，她跟这种人讲什么道义？
然而下课之后，班级“八卦中心总负责人”许诗媛跑来跟周悦她们闲聊，谈起赵凌宇被林浩泽带人整治了一顿的事。
女生们都低声笑起来，有人说“活该”，“看他还敢”。
季眠觉得不对劲，破天荒加入八卦小组询问道：“林浩泽他们为什么要欺负赵凌宇？”
“周悦没告诉你？”许诗媛把椅子挪近了贴在她耳边，把那件事前因后果都说了——
赵凌宇参加同学生日派对，第二天同学的表姐忍不住告状，说赵凌宇装醉捏她腰，捏了三次，绝对不是无意的，然后林浩泽就带头羞辱了赵凌宇一顿。
不过中途被季眠制止了。
季眠人都麻了，那群男生居然是为了这种事才教训赵凌宇，这几乎算是伸张正义了。
原本她只是尴尬自己找错了造谣对象，现在愧疚感也爆炸了。
上课的时候，季眠几次回头跟后桌借东西，趁机偷看后排的林浩泽，想看看这个被她误会成反派的“活雷锋”情绪怎么样。
她一共转头五次，有两次居然跟林浩泽视线撞上了。
他好像也在观察她。
在想计策报复她吗？
季眠觉得不论他想什么阴招，她都不会反击，算是扯平。
但是一直到晚上放学林浩泽都没来找她麻烦。
季眠收拾好还没写完的作业，坐在座位上安静地发呆几秒，下定决心，拿起准备好的几张试卷，起身再次走到林浩泽座位旁。
还在跟同学嬉闹的林浩泽余光看见那个瘦不拉几的小女生又走过来了，他吓得跟见鬼一样“啪叽”做回座位上，随便翻开一本书认真看起来。
就好像被老师突击检查。
但很快他想起现在已经放学了，顿时鼓起勇气看向身旁的女生质问：“你又想干嘛……”
季眠把手里的试卷递到他书桌上，小声说：“这些卷子我已经写好了，你要抄么？”
“……”林浩泽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英语试卷，犹豫片刻，伸手缓缓展开试卷，就好像担心卷子里会弹射出暗器似的。
但是没有，这就是普通的作业试卷，已经写满了答案，试卷标题下还有娟秀的“季眠”两个字。
林浩泽一脸懵逼地抬起头，与表情很凶的季眠对视几秒，颤声回答：“谢谢？”
季眠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回过头，凶凶地说：“别怪我没提醒你，抄别人的作业不是在给自己省力气，而是在给自己惹麻烦，你的人生只有你自己能为自己负责。”
林浩泽：“……”
所以到底让不让他抄？
怎么有股学霸受老师所托钓鱼执法的危险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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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上午，钟语君发消息通知季眠晚上的聚餐地点。
季眠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天她迫不及待答应参加联谊，是因为异常地亢奋，期待再见那男生一面。
现在大脑降温，她为自己如此好色感到惊讶，且有点羞耻。
虽然从没谈过恋爱，但在感情的事情上，季眠总觉得自己懂得很多，很成熟，甚至早就看透了一切。
与那个男生短暂的邂逅，让她猝不及防看见了一直躲在成熟外壳下的那个真实的自己。
这感觉陌生得让她忐忑，但又莫名充满向往。
她暂时还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向往更了解真实的自己，还是向往美貌的雄性，但她决定跟着感觉纵容自己一回。
出门前照了镜子，眼睛有点水肿，左眼双眼皮褶痕很浅，她去洗手间挤了热毛巾，对着镜子捂了会儿。
门忽然“砰”地被推开。
季眠身体一震转过头，继兄刘坤鹏也被她吓了一跳。
“你一声不吭地待在厕所干嘛？”他皱起眉头。
季眠没回答，迅速把毛巾挂上挂钩，转身出门给他“腾地方”。
他堵在门口没挪步，低头打量她。
季眠不想吵架耽误聚会约定的时间，她抬头平静地与他对视，说：“麻烦让我过去好吗？”
刘坤鹏眼睛一亮，“你是不是擦口红了？”
“是的，我擦了唇釉。”她尽量显得没有攻击性。
刘坤鹏跟发现新大陆一样笑了一声：“还化妆，你要出门跟男朋友约会？谁敢找你这种更年期提前五十年的女朋友？”
“没人敢，是学校社团活动。”她回答。
继妹出乎意料地乖顺，让刘坤鹏很满意。
“要我把电瓶车借你吗？”他问。
“不用，谢谢，我已经叫了车了。”
“网约车来回少说二十多块钱，你零花钱真多。”他又不爽起来。
“我很少有需要叫一次车，因为那个地址公交车不到，我又很路痴，不方便骑车去。”
刘坤鹏撇了下嘴，露出个嫌她笨的表情，终于让开道。
她刚走出洗手间，他在身后提醒她：“你妈妈给你的零花钱，都是我爸给她的，你知道吗？”
季眠没回答，拔腿就往门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