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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里是不是来过了。
易一怔怔地站在路口，迷惘地四下张望着，心里纠缠着百般滋味：这是谁修的路，太过分了！
身为一个路痴，遇到如此的道路简直绝望。一失去鼓声的指引，不用多久“方向感”就会在一个又一个十字路的交汇中跑丢了，就跟陷入了传说中的迷阵一样，哪哪都是如出一辙，完全一样，仿若给囚在了佛祖的五指山之中。
前几次鼓声的间隔并不长，即便鼓声停歇还能凭借依稀的感觉寻个大概方位，只消一会鼓声再起，也就又有了大致的方位。
可这次鼓声却停了好久，久得让易一濒临放弃的边缘，一个没有目的地的漫游者，总是痛苦迷茫不知所措，最终在岁月的长河中迷失了真正的自己。
到底是什么样的祭典，竟会有这等万人空巷的景象？
困惑紧紧锁在易一心头，挥之不去。
“吾弟勉为.......”
就在易一失落丧气时，洪钟般的声音好似一曲天籁，顿时洗去了所有的不快，他顺着声音的指引，下意识的又开始了新的奔波。
原来是一篇悼文，哀悼在这场战争中浴血沙场的战士，哀悼他在战争中死去的弟弟，这个国家的二皇子。虽说是晦涩的文言，对易一来说，连蒙带猜理出个头绪完全没有难度。
说也奇怪，明明双方相却甚远，可这旷远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耳畔交流，庄严又不失热切，让人如沐春风，平日里令人昏昏欲睡的悼文，竟让旁观者易一在心底里升起对逝者的叹惋。
所以这是那位“二皇子”的葬礼吗？易一心中有所猜测，不敢断言。
到了！
易一一转过弯冲出巷道，眼前豁然开朗！
然而放眼望去却尽是黑压压的人群，摩肩接踵将这个广大的广场填得是满满当当。
显然这座城市的设计者也未想到，该城居然会发展至今日的规模，径长两公里的大型广场，还不堪容纳前来观礼的人。
黑漆漆的人群正对着一座高台，少说也有30米，上面似乎还立着一个人，依稀看出他一身缟素，这样的打扮于白日里不那么显眼。
高台左边是一座宏大的建筑，黑瓦，黑檐，黑墙一体浑黑，只一眼易一就觉得整个灵魂都被人注视着，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在自己身上，无所适从，十分压抑，肃穆之感油然而生。
“嗒，嗒~~”
“嗒，嗒~~”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惹得易一不由顿住脚步，踮着脚尖循声望去，掠见浑黑的旗帜从天边扬起，旗上绣着暗金色的飞龙，张牙舞爪。等队伍走近一看，龙身上还镌着一丝淡淡的红光，整条金龙仿若浴血而生，睥睨众生。
“嗒~嗒~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高台右侧的黑点逐渐延展成线，继而不断拔高，直至攒动的人影依稀可见。
更近了！一行接着一行身穿玄甲的士卒踢着步出现在了易一的视野中，他们九行为一方阵，至于说一行有几人，易一却数不清楚，应该不少于三十人吧！
方阵中除却掌旗的士卒，其余士卒俱皆抱着一个瓦罐，当是战役者的骨灰。
待易一跑近一瞧，原来这些士卒列阵而行的通道比起众人所立的广场，高出半米有余，难怪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士卒组成的方阵。
士卒的脸上没有挂着得胜而回的欣喜，也没有战友牺牲的悲怆，只是沉默着，麻木的行走在这条路上，如同一道道移动的城墙缓缓推进。
黑色的洪流上，还跳动着一条条妖艳的残痕，煞气凌天。于近处看原来士卒的黑甲上结着一层层暗红的斑纹，突兀的附在沉闷的黑上，居然让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干凝的血液。
像这样的方阵足有九个。
这还没完，一片红海紧随其后，阵中士卒从头冠到靴子俱以红色为主，大红的胸甲于日光下熠熠生辉，教人无法直视。
整个方阵行进的并不快，似乎拱卫着什么。
待这支队伍近些才发觉，这支方阵的不同。
这个方阵中的士卒或拄着长戟，或奋力抖着随风而动的袖子，或捧着同伴的骨灰......与前几个方阵相比，这个方阵中的士卒人人带伤。
此外，方阵中的士卒不再如之前一般面无表情，憔悴无光的面容，郁结的眉头，紧抿着的嘴唇，将他们深藏在心底的悲痛自责全都显露了出来。
一个厚重的棺椁被这群红甲士卒拱卫在阵中央，士卒们尽可能的挺直脊背，笔直的脊梁和悲痛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即便主君阵亡，这也是一场风风光光的胜利，是属于主君的荣誉，他们不能丢人。
红甲卫队后面还跟着几个方阵，和前面九个方阵一样士卒都是黑巾玄甲，只是阵中的士卒或互相搀扶前行，或被仰躺在担架上前行，但每个士卒手中都扶着一炷香，平举在胸口处。
与前面的方阵相比，士卒的队形略显散乱，人数也并不多，却真真切切让人感受到了战争的惨烈。
当此之时，高台上的主祭也念起了巫觋时代的往生歌。
原本虚无缥缈的香烟，在这奇妙的歌声中居然变得凝实了，香烟聚成的烟柱直插云霄。
高台上的主祭在第一个方阵行过高台时也动了起来，边走边念，歌声悄然潜入人们的心里。
主祭在下台阶，更没有看着方阵，然而整个人的速度却稳稳吊方阵前列三个身位处，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没多久，主祭沿着高台曲径成功和队伍汇在一起，不多不少仍是三个身位，引着队伍走近那座浑黑的宫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易一只觉得前十个方阵中凭空生出了无数道虚影，虚影很淡似乎是眼看花了形成的幻影。
易一使劲揉了揉眼睛。
虚影不仅没有消失，反倒越发凝实，甚至有的虚影已经依稀可见人的轮廓，一如阵中士卒一般昂首踏步前行。
随着一个个方阵的前行，方阵中显露出人形的虚影越来越多，一个一个有序的插排在方阵之中和阵中的士卒一道接受凯旋而回的仪式。
咦？易一诧异的发现，红甲卫队的士卒居然战战兢兢异常紧张，有些个士卒甚至目怔口呆连步伐都慢了下来，眸里更是雾光涌现。
易一看了良久，发现虚影只在前十个方阵中才有，并且方阵中虚影的数量与瓦罐的数量大致相同，每个瓦罐附近都有一个愈发凝实的虚影，就好像鬼魂显现一样。
唯独棺椁处毫无动静。
难道世间真有鬼魂么？易一脑中不由浮现一个身影，一个形单影只的人。“因为我能看见鬼.......”声音在易一的脑中回荡。
思及易一的心里又坚定了几分。
红甲卫队的异样必与此脱不了干系。
易一余光一扫，在场的民众也强颜作笑，无可抑止的悲痛萦绕在眼眶......
他，真的很受人爱戴。
越靠近浑黑一体的宫殿，虚影便愈发凝练，有的虚影已同寻常士卒一般昂首踏步前行，凝练的虚影面上红光满面，溢着得胜而还的欣喜几与寻常人无异，当真是骇人听闻。
不过，毕竟是梦嘛。
易一有点回过神了，也跟着方阵靠近了那座让人望而生畏的宫殿。
可自己还是没有半点实化的意思......
看来我并不是鬼。
很快第一个方阵就到了殿门前，易一也得窥见这神秘宫殿的全貌。
大殿门口有一座巨大的黑色无字碑，易一远远看见这堵黑墙的时候不由脚步一顿。
黑色的巨鼎，黑砖，黑瓦，黑柱子，黑色的匾额上书三个字“靖灵殿”，整个靖灵殿一黑到底，最后挂的东西又全都变成白的，整座靖灵殿看起来只有黑白两色。
即便外面日头正盛，易一也完全看不见殿内的布置，光线竟完全无法穿透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队首的主祭对着无字碑深鞠一躬，坦然走入。
方阵中的士卒亦依次鞠躬，坦然踏步入内，虚影结成的士卒亦然。
易一本想进去，可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就如一把利剑扼在易一喉头，无论易一怎么催眠自己，双腿仍沉如铅柱，丝毫不能动弹。
这到底是为什么？
易一想不明白只得怔在原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士卒走入其中。
很快就轮到红衣卫队，他们的表现很奇怪，脸庞上既有因痛苦而狰狞，又有因期许而颤栗，靠近无字碑的一些人甚至步履都变得虚浮了。
忽的，厚重的棺椁上霞光闪烁，这异象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有红甲士卒都松了口气，脸上一喜，颓气骤散。
观礼的民众脸上也洋溢着欣喜，虽说不解这异象，但并不能遏止他们由心而发的欣喜。
霞光在众人注视下向着一道黯淡的虚影汇聚，虚影吸收了万丈霞光逐渐凝实。
易一却福灵心至下意识向着靖灵殿里一看，视线不仅穿透了重重黑暗的封锁，还拐过无数角落。只见一人剑眉紧锁，左手持内缚印悬于胸前，嘴里念念有词。
是他，方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