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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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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黄林镇这穷乡僻壤,居然还有这种江湖好手,爹,这刘金虎的身手怕是入了流了吧!”就在叶青倒地的对面,黄林酒楼二层靠近街边窗户的位置,一名身穿短衣打扮的十五六岁少年,望着楼下大步离去的刘金虎说道。
  这少年体格修长,虎背蜂腰,若不是浓浓的两条卧蚕眉,看起来有些喜感,当可称得上仪表堂堂,英姿飒爽。
  少年对面坐着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留着短须,身量极高,面貌与少年十分相似,两条浓浓的卧蚕眉如出一辙,一看就是父子俩。
  中年男子眉毛一挑,问道:“宇儿,你还看出了什么?都说说吧。”
  少年正襟危坐,知是父亲又在考教自己,沉思道:“此人虽天生神力,但看他击杀那小贩的手法,应是修炼了一种拳法,只是他练得不到家,能放不能收,才将小贩活活打死,若我是遇上他,有八成把握可以将其击败,三层把握击杀之。”
  中年男子却摇头道:“你只有一层把握击败他,你若与他交手,只怕难逃得性命。”
  少年不忿,昂首道:“父亲太小看孩儿了,这刘金虎虽然大力,但是招数破绽极多,孩儿从小跟随父亲修炼上层武学,怎会输给这种乡间恶霸?今晚我就去找他比试,结果了这恶徒为这乡里除掉一害。”
  中年男子面容一沉,声严厉色地说道:“习武之人能有这傲气是好事,但是你这江湖经验实在浅薄,这刘金虎拳法粗鄙,若单以武功而论,他自然是及不上你,但是他击杀少年时,双目赤红,背后隐约有一道野兽的虚影,若我没看错,他恐怕是要觉醒某种熊类的血脉了。你血脉还未觉醒。若与之对决,不知深浅,恐难活命!”
  “孩儿眼力不精,让父亲失望了?”
  中年男子道:“你不要灰心,为父这次带你出来,自然是要想办法觉醒你的血脉之力的,此次两大学府齐至秦阳城招收学生,就是你的机会,你好好准备,这种乡间恶霸就别管了……”
  中年男子又看了看直挺在地上叶青,仿佛是叹息,又仿佛是自语地道:“这世上弱者就是蝼蚁,要怪就只能怪你是个弱者吧。”说罢,便将窗户关上,低声与少年吩咐起来……
  大街上,叶青孤零零的趟在地上,如同一块破木,双目残留的血水阻挡了他的目光,只能模糊看见远处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看不清,也听不见,甚至感觉不到痛。
  取而代之的是寒冷,一种说不出的寒冷侵入他的身体,哪怕六月间最热辣的太阳也丝毫不能阻挡这股寒流。
  ……
  “我这是要死了吗?母亲死前也是这么冷吗,那她一定很痛苦吧。”不知怎地,已经迷糊的叶青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叶青心中最美丽善良的人。
  母亲在世的时候是他最幸福的时光,他可以活得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吃着最可口的饭菜,穿着漂亮的衣服,不好好读书母亲会打他,被邻家孩子欺负,他会扑在母亲怀里哭泣,会被母亲安慰,告诉他要向男子汉一样坚强。
  可是母亲死了,十二岁那年,母亲终究没有撑过那场重病,为了多陪儿女一些时日,硬是死死撑着,不愿死去,好好的一个人熬成了皮包骨头,终于死在一个寒冷的夜晚之后叶青就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依靠。
  母亲尸骨未寒,亲戚们就争先恐后的争夺叶家庞大的家产,年幼的叶青和叶婉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终于,他们想到一个恶毒的主意,做一场意外失火就能彻底的解决了这对兄妹吞掉财产。他们把兄妹二人关进浇了火油柴房,放了一把火。
  可是他们没有刘金虎这种恶人的天赋,一场大火几乎烧了整整半个叶家,叶青背着叶婉趁乱从柴房的小洞逃了出来,隐姓埋名,来到这偏远的黄林镇小心活着。
  从此峰远城叶家少爷叶钦煌和小姐叶婠莹就死于失火,世上多了叫叶青的卖包子小商贩,和被病痛折磨的妹妹叶婉。
  叶青只觉天愈来愈黑,身体越来越冰,恍然间看到母亲在向他招手……
  “母亲,钦煌好想你,钦煌有好好听母亲的话,有照顾好小婉,钦煌给人刷马,跑腿,做苦力,要饭……,没让婠莹饿着,可是婠莹生病了,大夫都说是怪病,没法治,钦煌不信,钦煌学了手艺,会包包子,一天可以卖两千多个,钦煌还给私塾的王先生抄诗集,给杂货铺的刘掌柜算账,给药铺的黄掌柜磨药……”
  “我平日里人气吞声,受尽折辱,从没招惹过刘金虎,他为何要杀我,这是何道理……我好不甘心,我还没向那群不仁不义的亲戚复仇……我死了,小婉谁来照顾,她才十岁,她怎么活下去啊……”叶青意识挣扎着,他不愿死去,也不能死去,他要硬撑着,这些年他都是这样硬撑着,好几次他都快冻死饿死了,他还是硬撑着不死,挣扎的活着……
  身体不能动弹,就先保持眼睛睁着,叶青努力维持着最后的意识。然而,平日里毫不费力的事情,现在却难如登天,若是死亡是这样可以抗拒的了得,那死亡怎么会如此可怕呢。
  终于,叶青的世界还是黑了,世界没了声响,只剩孤零零的寒冷,终于他再也没了声息。
  “我这是死了吗?死后的世界是这么的黑吗?为何还是这么冰冷?我该去哪里呢。诶?我又是谁?”仿佛过了无数个岁月,也好似弹指之间,在一个无比漆黑的地方,一个意识这样想着。
  “这家伙是谁,为何伤成这样,好可伶。”意识看到一个发光的身体,瘦瘦小小的身躯满是伤痕,一部分是新的,有淤青和血;一部分是老的,种类繁多。
  “这鞭痕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马夫留下的,刷了半年的马,找他要工钱的时候被他用马鞭抽在左肩,这些针眼是一群蠢笨自大的医馆学徒留下的,明明只是去做磨药的苦力活,却被拉去做银针认穴的靶子,一天要扎几百针,这个牙印,是那条恶犬,好不容易讨来的包子被它抢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抢了回来的……”
  意识看着发光躯体的伤痕,如数家珍地念叨着,这些记忆一直根植于他的记忆深处,是那样的清晰。
  “这人活的好惨啊,被人用马鞭抽了就要杀他的马啊,被针扎就要下药毒他们啊,那条恶犬杀了吃肉不正好不饿肚子了吗?只会忍受,活该被人活活打死,切,真是愚不可及,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懦夫呢?这世界只有比人狠,才能比人活得好!”
  意识愤怒了,大骂这身体傻瓜,怒其不争,怒其忍让,怒其窝囊。
  意识嘶吼着,咆哮着,发光躯体仿佛听到了一般,两股泪水突然从双眼中流了出来,意识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你怎么死了,你不能死啊,你还有好多事没做,死得这么窝囊,死得这么莫名其妙,你还要找到你爹那个负心的男人,你得把婠莹养大,她一个人活不下去,你娘的尸骨在哪里你都不知道啊!”
  意识哭喊着,嘶吼着,如同最凄惨的厉鬼,整个空间都是他的戾啸。
  “咚……咚咚……咚咚……”
  身体的胸口不甘地又颤动起来,很慢很微弱。一个玄奥深青色的符文在身体心脏处浮现了出来,好似烙印在上面一样。
  一股灼热的生命气息从符文上发散出来,落入心房的血液之中,心脏跳动,血液重新流动了起来……
  “哈哈……原来你就是我的躯体么,我就是叶青啊!”意识如梦初醒,喃喃低语:“原来我是这么可怜……”
  一股剧烈的疼痛传入叶青的身体里,他情不自禁深吸了口气,他醒了过来,他有了知觉,尽管很痛……可以呼吸,尽管很微弱……他还活着……
  但他却没有喜悦,一种荒谬的情绪占满了他的心灵,恍如隔世。
  “原来我这么的可怜么……”叶青疑惑自问,无数怪异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让他头痛欲裂。
  忘却自己,跳出自己,完全将自己当做陌生人去看是很可怕的事,这种可怕源自于对自己的不认同。
  叶青如今便是这种情况,他被刘金虎打得濒死,灵魂在黑暗中忘却了自己,如同陌生人一般审视自己过往。
  这个陌生的意识极度不认同他以前的处事之道。而当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所看到的就是自己时,就会有两种思想两种思维发生激烈的碰撞。
  但他们又都是自己,否定自己和肯定自己都有着极其怪异强大的力量,这种可怕的力量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灵魂,陷入疯狂。
  叶青脑海里各种纷乱的想法意识如同风暴,他整个心思性格都发生了奇怪的变化,这让他觉得与世界格格不入,好似另外一个灵魂驻进了他的身体,让他怀疑起来,自我否定,这种怪异的感觉几乎将他逼疯,思维几乎陷入了停顿。
  不知过了多久,这痛苦的风暴终于停了下来……
  叶青睁开双眼,嘴角莫名挂起一丝邪笑:“是的,我还是叶青……只是好像一切都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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