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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妖精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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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师塔城的大厅里烛火辉映,穿着各式长袍的年轻法师们齐聚一堂,期待着城主大法师的到来。人群中弥漫着兴奋与不安,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大厅的前端,一个侍者不停的向楼道的一端张望。忽然他挺直身体,大声宣布:
  “千百法术的念诵者、千百法术的遗忘者、万千藏书的拥有者、万千卷轴的掌控者、无数法师的指导者,法城魔法军团的缔造者……”
  “闭嘴,够了。”一个身穿紫色华丽长袍的大法师快步走了出来,在路过侍者的时候喝止了他。
  侍者一愣,生生把城主大法师剩下那七分之六的冗长的头衔吞咽回去,眼睛不知所措的左右转了转,仿佛在吞下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紫袍大法师轻叹了口气,挤出一脸无可奈何,转身对后面跟着的那串长着各色胡子的资深法师们说:“今天的幻术演讲交给你们,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恩,是紧急事件。”大法师指着队伍最后的一个小妖精杂役说:“你,带着那个东西跟我来,快。”
  那半人高的尖尖鼻子的青色小妖精受惊似的蹦跳着窜出了队伍,身上挎着、背着、挂着、系着各种材质不明的大包小包以及叮叮当当的罐子和链子,肩头扛着一个脑袋大小的铁球,双手紧紧的抓握着一个皮革带囊,他迅速稳定了身体后快步追上大法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大厅的一端奔向了另一端,迅速消失在回廊拐角处。留下一堆法师站在大厅里面面相觑,然后是一片哗然。
  身为城主的大法师对演讲之类的俗务感到厌烦,唯恐躲之不及。难得今天有件事,虽然没那么紧急,他也理所当然、大摇大摆的借故冲了出来,把一堆法师甩在了身后的大厅里。大法师此刻的心情真是无比快意。
  他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把小妖精杂役带到了回廊中间一个密室。密室四壁是光秃冰冷的岩石,没有采光窗户,在回廊光亮下隐约可见密室中央放着桌椅,桌子上有一个烛台,在大法师的响指声下倏然亮了起来。大法师拉一张椅子坐下来,然后敲敲桌子,对小妖精说:“把秘密书商叫出来吧。”
  小妖精小心翼翼的把一直紧抓着的袋子放在桌上,打开袋子扎口,露出一盏神灯。他用掌心轻轻的摩擦着神灯,直到灯里冒出一股蓝色烟雾,他赶忙退开到房间角落里,蹲下来。
  一个灯神旋转着从蓝色的烟雾中现身,仿佛一股流动的蓝宝石凝聚成了人形,半浮在空中,大梦初醒般撑开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先看到了旮旯里的小妖精,在小妖精的指划下转向了大法师,好像瞬间领悟了什么似的,表情变得殷勤起来,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原来是您,尊敬的主顾,我有幸再次为您服务。强大的法师,您需要些什么呢?”
  “恩,当然是上次我们谈好的那些卷轴。”大法师开门见山。
  “啊!”灯神故意的发出一声惊叹,“您是说那些‘暧昧卷轴’吧?”
  大法师下意识的斜眼撇了墙角里的小妖精一眼——那小妖精正低头盯着怀里的铁球着迷的看着,好像在欣赏一朵从未存在过的花。法师略微放心,于是点点头:“是的,就是那些卷轴。”大法师故意隐去了卷轴前的“暧昧”词缀,并且希望小妖精没有注意到灯神的原话,以为只是一般魔法卷轴交易。
  大法师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灯神的眼睛,他轻而易举的看透了大法师的心思,即便是城主,即便是大法师,其反应和过去的那些腼腆又欲壑难填的贪婪主顾完全一样。“人类啊,就是这样的生物!”灯神在心里感叹的同时,一丝笑意浮上嘴角:正因这样人类的存在,他才有生意可做。天哪,他是多么热爱宝石,简直比人类对暧昧卷轴的执着丝毫不差呢。
  “我带来了最棒的卷轴,由顶尖的画师精心绘制,您只需要在幽光中展开它们。”说着,灯神双手从那盏灯中抽出一束卷轴,轻轻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大法师不由自主瞪大的眼睛也随着卷轴的轨迹环绕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自己手里。
  “身为大法师的您,大概会有发出幽光的光源吧?”灯神轻描淡写的叮嘱了一句。
  “当然,当然!上好的单向幽光水晶,就在我藏书室的……”法师声音嘎然止住,他觉得自己有些反常的多话,“啊,看起来这卷轴质地很好,希望不会让我失望。”
  “它们绝对值那个价格。”灯神刻意的加重了“价格”的语调。
  “杂役,让你准备好的那袋子宝石,拿给他。”法师领会了灯神的意思,大方的挥了挥手。
  始终低着头的小妖精听到呼唤吃了一惊,快速取下脖子上系着的一个小袋子,看了看法师,然后交到灯神手里。
  “多么漂亮的宝石,多么完美的切面,多么奇妙的光华!您真是我最高尚的主顾。”灯神看着袋子里的宝石情不自禁的赞美起来。
  “我拥有许多矿藏,无数怪物为我日以继夜的挖矿。”大法师得意的自夸着,“如果你喜欢这些宝石,下次弄到好东西记得先送到我这里。”
  “我将铭记在心。既然交易已经完成,我就不便继续占据您宝贵的时间了。请允许我告退。”灯神毕恭毕敬的鞠躬。
  大法师点点头。于是灯神就像他倏然出现那样,又化作一道烟雾,消失在桌上的灯盏里。
  大法师转身面对角落里的小妖精:“你,收好灯,放回魔法实验室。快给我消失!”
  “可、可、可以给我一点铁吗?”小妖精一边收起灯,一边用可怜巴巴的声音乞求。
  “又要喂你的铁球吗?你这个小变态!快给我滚开,不然我会把你变成老鼠尾巴上的臭虫!”
  小妖精尖叫一声,扛着铁球,风似的跑出密室,细碎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深邃的回廊里。
  “可恶的小怪物!”大法师向虚空挥了挥拳头。他让自己呼吸平静了一下,而后目光落在暧昧卷轴上,情绪平复下来,甚至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让我独自来享受这个宝物吧。”
  大法师收好暧昧卷轴走出密室,他嘀咕了几句咒语,熄灭了回廊上的照明光,然后又念诵视觉增强咒语,赋予双眼黑夜视觉,他酷爱这种独自面对黑暗,无人打搅的感觉,然后便一个人走向了回廊深处。
  走入辉煌的法师塔城里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通过回转的楼梯深入地下,走不多远,地下走廊一侧出现一个岔路,岔路尽头有一道紧闭的大门。这是大法师引以为傲的藏书室,里面珍藏着大陆罕见的各种珍稀魔法文献,以及各种知识书籍,甚至还有一套疯圣会编纂的无所不包的大百科全书——这部传说中的巨著尚在不断修编完善中,大法师通过特别渠道搞到了一套内部手抄版。
  大法师走进大门,在一片漆黑中来到了一张装饰华丽的书桌前,坐在了他专属的舒适座椅上。左手打开桌子抽屉,从中取出一个金属盒,打开后盒子里的单向水晶朝着大法师的方向发出一束锥形幽光,照亮了桌子上有限的空间。有别于一般廉价的幽光光源,这种单向幽光水晶能把幽光集中投射向一个方向,产生更强的魔法激发效果。如果说有什么缺陷的话,那就是从别的方向什么也看不到——也有法师利用这一特性在公开场合进行私密读写。
  大法师将暧昧卷轴取出,铺展在桌子中央。在幽光的照耀下,暧昧卷轴上腾起了绮丽的幻影,美奂绝伦。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大法师还是被幻象深深的吸引住,忘我的呻吟了一声。
  这里是大法师的绝对领域,无人打扰的私密空间,他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抛开白日里众法师面前的堂皇外壳,尽情放纵自我。
  大法师的手指在卷轴边上那些奇异的魔法咒符文字上摩挲,幻影随之转动起舞,同时散发出令人迷醉的粉红色的柔光。
  忽然,粉红色的幻影中钻出一张黑灰色狰狞的怪物面孔,猩红的双眼与狰狞的獠牙扑面而来!大法师惨叫一声,慌忙向后急退,身体撞到座椅靠背上,接着滑落到桌子底下。
  大法师连滚带爬的逃离桌子,在一片漆黑中头撞到书柜,黑暗中很多书籍稀里哗啦掉落下来,砸到法师身上。大法师一面狼狈的从书堆中爬出来,一面从法袍口袋中掏出法杖,大声喊出照明魔咒。
  以法杖尖端为中心,瞬间光芒四射,照亮整个藏书室——只见一个石像鬼满脸懵憧的站在桌子前。那石像鬼虽然相貌凶恶,此时却是满脸困惑,一对蝙蝠翅膀般的硕大灰黑色膜翼收拢在身后,一双利爪不知所措的握在胸前。
  “主人,是我,您的藏书室专用仆役。”
  “你?你在干什么!”法师不可置信的抓住自己头发大喊大叫。
  “我正要服侍您读书,主人。您走进藏书室后没有像以往一样点亮烛火。我正想征求您的意见,是否需要由我代劳……”
  “哦,该死!快给我滚出去!”
  “那可做不到,主人。您之前给我下过不能离开藏书室一步的禁令。我从苏醒伊始就一直在这个藏书室服务于您,未曾离开一步,主人。”石像鬼诚惶诚恐的解释。
  “蠢笨的家伙,”大法师气的发狂,迅速靠近墙上的铜管传声筒,歇斯底里的大喊,“小妖精,杂役,快来!把这个蠢东西弄出去,卖到天涯海角去做苦役!”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大门被推开,小妖精杂役站在了大法师的面前,他看了看大法师,又看了看石像鬼,细声细气的说:“主人,如果您不解除禁令的话,我也没办法呀!”
  “哦,一窝笨蛋,我受够了!”大法师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现在解除所有禁令,都给我滚出去!该死的小妖精竟敢违背我的指令!我命令你卖掉石像鬼,连同你那个龌龊的铁球一起卖掉!不然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听到了吗,就是现在!”
  小妖精的尖耳朵在大法师狂风暴雨般的怒吼中耷拉下来,少许的停顿也没有改变大法师的决定,他只好无精打采的拉着呆若木鸡的石像鬼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石像鬼回头张望,再次企盼转机,而大法师正在检查书桌上的单向幽光水晶和暧昧卷轴,没有回头。无人知晓在这番如高崖跌落般的情绪起落后,大法师否是还能重温美好幻梦。
  小妖精拉了拉石像鬼,两个一起走出了藏书室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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