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学 习

　　介绍完医馆的情况，吴尘以为接下来就是安排工作，却发现他一点也没有结束的意思何大叔，反而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说道：”下面我就开始讲药材制作的具体要点，这些我只说一遍，能记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
　　咦！这是硬货。
　　吴尘马上打起精神，正襟危坐。自他从认字中尝到了甜头，就对学习各种本事充满了极大的兴趣。
　　学得越多就对这个世界了解越深。老头曾经说过，对这个世界了解的程度，决定了他将来在这个世界站立的高度。
　　他却没注意到，医馆里的其他学徒看到何大叔的架势，已如惊弓之鸟，四处鸟散。
　　看到吴尘认真的态度，何大叔很满意，对他增加不少的好感，他开始说道：“药材不能直接入药，需要炼制来激发药性。制药主要靠眼看、口尝、鼻闻和手摸等手段，对药材进行性状、色泽、质地和气味等方面的鉴别。﹍﹍。
　　药材炼制有三个主要步骤，摘选、切制、炮灸。摘选是去除药物的杂质及非药用部位；切制是将净选后的药，经过处理，其方法﹍﹍；炮灸是将净选、切制后中药，进行加热或﹍﹍。
　　药材鉴别的功力体现在对药材的敏感和直觉上，﹍﹍。
　　炮炙可分为炒、煮、蒸、炙、煨、烫、煅、制炭、发芽、发酵、制霜、法制等多种炮炙方法。光炒这个方法就有清炒和加辅料炒，其中﹍﹍。“
　　一个滔滔不绝，另一个如饥似渴。两人浑然不觉此时医馆已经空无一人，直到吴尘肚里发出一阵不和谐的叫声，才让何大叔停下。
　　何大叔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过了午饭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叫他们。
　　两人来到后面厨房，这时候大家早已经吃完，厨房只剩下一点残羹冷炙。吴尘倒是不以为意，过去乞讨饱一顿饥一顿都是常事，这种残汤剩饭早已习惯了。
　　他正准备把残汤收集起来将就一顿，没想到何大叔把他叫到自己身边坐下。
　　没过多久，从后厨端出两热两冷，外加一汤五个菜出来，这是医馆医师和药师才有的特殊待遇，是厨房开的小灶。
　　何大叔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吴尘第一天就吃残汤，心里有些不忍。加上本来也对这个勤奋好学的少年颇有好感，所以把他叫来一起就餐。
　　吴尘倒是毫不客气，见菜上来端起碗就吃，而且一点也不讲究食不语这些规矩，一边吃一边还把刚才听讲过程中的疑问拿出来向何大叔询问。
　　何大叔也不以为意，一边吃一边回答吴尘的问题，说到兴起时干脆把碗放下，用手在桌上比划。等吴尘吃饱把碗放下，他猛然发觉，自己还只是个半饱，而桌上的菜早就空空如也。于是，只能让厨房又加了两道菜，这才把这顿饭吃完。
　　两人走出厨房时，吴尘已经成为医馆所有学徒杂役心目中的偶像。
　　所有商铺里的学徒其实根本名不副实，和徒弟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
　　在各行各业，师傅收徒弟非常慎重，也非常严格。大多都会悉心传授，把徒弟视作自己的传承人，甚至是自己的儿子。而学徒则不然，他们只不过是高级杂役，甚至比杂役待遇还差，至少杂役有工钱而学徒没有。
　　之所以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去做学徒，是因为门槛低，有机会学点手艺，只是这个机会就只能靠运气了。师傅对你满意，高兴了可能会指点一下，这种指点很多时候还是那种云遮雾罩，让你半天摸不着头绪，至于你懂不懂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何大叔在医馆四个师傅里是一个另类。
　　其他三人，包括掌柜，对人都十分和善，算是好人，但对手艺却看得很紧，很少出言指点他人，可偏偏喜欢被人叫做师傅。
　　而何大叔完全相反，此人好为人师，开口就滔滔不绝，从不藏私。但性格偏激，一旦发现对方有丝毫的懈怠，或者跟不上他的思路，就立即断定对方不可造就，马上划入黑名单，从此以后也不会指点，而且绝不允许任何人叫他师傅。
　　来医馆的学徒不是没有人想跟何大叔学，而是没人能坚持到最后。
　　在近两个时辰里，像填鸭式的密集灌输，不能有片刻走神，这很难让人能够做到。有些人自作聪明，装作很认真，眼睛一眨也不眨，却怎么样也逃不过何大叔那双法眼。若是问题回答不上来，下场只会更惨。
　　所以，医馆所有学徒至今无人能通过何大叔的第一天的授课，而吴尘是至今为止坚持时间最长的人。
　　下午，两人好像都意犹未尽，继续开始授课。不过，情景已经由上午何大叔的讲课，变成了下午的一问一答。
　　吴尘这番姿态倒真不是装的，也装不出来。就算装，装也装不了这么久。
　　如果真是装的，那怕他演技高超，也会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被何大叔这个阅人无数的老江湖看出破绽。即使看不出来，问几个问题就会马上漏出马脚。
　　吴尘之所以能做到，除了对知识的渴望，还有就是他闻到这里的药香，让他想起早已忘记的童年。
　　很小的时候，父母每次采药回来，家里就充满这种带有泥土味的生药味道。童年的很多事虽然都已经模糊，甚至就连父母的样子也记不清楚，但这种药草香味他始终没有忘记。
　　这种味道让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馨和安全，他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他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一个警示，提醒他不要再走父母的老路，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出来。
　　第一天结束，吴尘成功获得何大叔认可。晚饭时，何大叔当众宣布，以后不必安排吴尘做其他事情，让吴尘跟他专心学制药。
　　这次大家看吴尘的眼光就不仅是崇拜了，还有羡慕嫉妒恨。
　　晚上回到小屋，吴尘看到一天没见，此时早已回屋，盘坐在床上的老头。本来还想问问他身体怎么样，活重不重。没想到老头却意味深长地先说道：“第一天就成了众矢之的，感觉怎么样？”
　　吴尘很无奈，不用老头提醒他其实早就感觉到了。
　　两人从四方城离开，在路上，老头就提醒过他。
　　在四方城，造成自己处于危险境地的根本原因，其实就是太得意忘形。老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以后一定要学会低调，要做一个躲在黑暗处捡便宜的人，千万不要做到处发光的傻子。
　　当时，他深以为然，准备把老头这句话作为自己将来人生的座右铭。不过，今天这事他仔细想过后，没觉得有什么后悔之处。
　　“你原来说过，不招人妒是庸才。我可不想为了不招惹他们，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你还说过，低调只是手段。对他们这些自甘平庸的人，老子还不屑用上这种手段，因为他们不配！”
　　“好！”
　　没想到吴尘的辩解让老头态度陡转，马上赞道：“虽然我说过让你低调，通过低调来保住你的小命，但是低调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如果一直低调，不懂得如何转化，低调就变成低级了。
　　你现在虽然没有高调的能力，但如果连争取都不敢去，那跟留在河口镇没什么区别。所以，该要的就不要放弃，不用在意世人的眼光。这些人大多都是以自身的利益为标准，来判断对错。对于这些，你根本无需在意。等你站在高处时，他们就只能膜拜。”
　　老头说这些话当然是给吴尘打气，他知道很多人就是被这种无形的压力所扭曲，他害怕吴尘失去锐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老头对这个少年是越来越喜欢了。
　　吴尘聪明、机变，从小的乞讨生涯让他懂得怎样保护自己，却又没有迷失在复杂的人性里，内心一直很纯粹。这种人一旦有机会，一定会露出锋芒，他很想看看吴尘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吴尘明白老头的意思，只不过觉得老头的担心有些多余，还是不了解自己。自己胆子的确一向很小，但从不认为这是一个缺点。
　　任何事情的成功有很多方法，不是只有一往无前才能到达目标。他怕过很多事，但从未影响到结果。因为，自己做事的方法和别人不同，别人害怕后会退缩，而他是绕开困难继续前行。
　　抛开这些念头，吴尘现在有一个愿望想求老头帮忙。但面对老头时，却又很忐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开口。
　　今天听何大叔唠叨一天收获很大，虽然只是笼统介绍了一些制药常识，但那些东西是药师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经验，如果靠自己慢慢摸索，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弄懂。
　　从这件事里让他想到那本“导气术”。
　　上面的字倒是基本上都认识，可弄在一块就有些不知所云了。凭自己对修炼一无所知的文盲水平，估计就算再花个几年，也未必能看懂。至于修炼有成，恐怕等自己修炼到七老八十，能把气喘匀就非常不错了。
　　他当时就想到了老头。老头能一眼就能认出导气术，对其来历也说得头头是道。而且，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种种迹象显示，老头虽然喜欢吹牛，但确实知道不少东西，应该熟悉修炼这种事情，甚至还练过，只不过练得不好罢了。
　　对老头是不是仙师这个问题，其实在来金牛城的路上，吴尘就已经反复想过。只是他一直没能做出判断，一方面他觉得应该不是。因为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师，不管是因为受伤还是避祸，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也不应该来做乞丐啊？
　　而且还在穷乡僻壤的河口镇待了不短的时间。哪有仙师吃饱了没事干，跑到一个偏僻小镇做这么久的乞丐？
　　可另一方面，老头经常用玩笑式的口吻吹牛。如果一直在河口镇，吴尘只会把这些东西全当成故事听。但这一路上，他发现老头简直就是无所不知，而且还在有意无意地教导他。
　　事实证明，老头教他的那些东西简直就是至理名言。他其实已经开始相信老头就是仙师，只不过是一个落魄的仙师罢了。
　　按照吴尘的习惯，想不通就不再去想。如果老头真是一个隐姓埋名的仙师，他相信老头这样做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吴尘害怕自己去捅破这层纸后会失去老头，因为不是所有秘密都可以共享的，有些也会让人分离。
　　在老头这里，他感受到一种其他人无可替代的亲切。如果一定在失去老头和不能成为仙师，这两者中选择的话，他宁可选择后者。因为吴尘自认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他从来不会因为虚无缥缈的将来，而放弃现在已经得到的东西。
　　但这个死老头总是有意无意撩拨自己，经常在自己面前显露，又不对自己明言，让他现在左右为难，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扭捏了半天，吴尘最终决定还是要问，不然实在不甘心。不过他决定，只要发现老头有一丝为难之处，他发誓绝不再多问一个字，从此再也不提这件事，哪怕自己永远看不懂这个导气术，成不了仙师。
　　“老头，我想学这个导气术，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如果你不知道就算了，我自己看也没问题。如果你知道但不方便，那也无所谓。”
　　“这个导气术我不了解。”
　　老头的回答让吴尘虽然很失落，但好在早有心理准备。他害怕老头难堪，正打算宽慰老头几句，然后把话题岔开。
　　不料老头紧接着，又气定神闲说道：“这个导气术也不知道被谁改得乱七八糟，完全就是一个假货，我只知道真的导气术。”
　　吴尘的脸色由尴尬的微红，马上变成怒气冲天的通红。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被老头耍了。心里原本的失落瞬间转化成怒火，跳起来指着老头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死老头，你给我记住！这件事是你先挑起的。我以后也把话掰开说，看谁先被气死。枉我还担心你为难，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出口。气死我了！”
　　这种外人看来恶毒之极的污言秽语，早就成了两人每天增进感情的必修项目，对双方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
　　老头也不以为忤，反倒玩性大发，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样子，继续挑衅道：”你少往我身上扯！谁让你信不过我，这种事情还扭扭捏捏，让我还以为你要找我借钱，吓了我一大跳。弄得我现在胸口还扑通扑通一阵乱跳，吓死老夫了。“
　　”你还要不要脸？找你借钱？你有吗？我﹍我的钱！你﹍你干什么？死老头，你太卑鄙了，把钱袋还给我！“
　　吴尘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体好像被无形的力量困住了，根本动弹不了。身上沉甸甸的钱袋犹如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晃悠悠地飞到了老头手里。
　　”这就是法术，历不厉害？想不想学？“
　　”想啊！凭什么不想？算了，那些钱我也不要了，反正我以后用灵石了。这些钱你想要就拿去，我今天认栽，那袋钱就算拜师礼了。“
　　听到拜师礼，老头好像被手里的钱袋烫到，马上扔回给吴尘，说道：”千万不准说拜师，以后也不准说，我听到这玩意儿浑身就不舒服。我也就随便指点一下，主要还是靠你自己，跟收徒可没有半点关系，这点你必须切记。“
　　吴尘不以为意，走过去坐在老头身边，手搭在老头肩膀上，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嬉皮笑脸对老头说道：”是不是嫌钱少？你放心，我也觉得我们俩如果师傅徒弟这样叫来叫去也确实太别扭。
　　咱们就不必拘泥于俗礼了，还像过去那样。爷爷跟孙子的关系怎么也比师徒强啊！不过你必须用心教，不能因为少叫你一声师傅就偷工减料，你要切记。“
　　老头苦笑道：”小子，你放心，绝不敢缺斤少两。但是，我们有言在先，修炼上不许讨价还价，必须按我的要求办，就算叫你去跳悬崖也得去。怎么样，能做到吗？“
　　”没问题，我相信你的人品，你绝对不会真叫我跳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要不就现在？“吴尘马上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可以，不过今天咱们暂且不说怎么修炼，先讲讲为什么修炼。“
　　”好啊！先等等。“
　　吴尘高兴起来，马上起身倒了一碗水给老头，然后在老头身边坐下，神情无比认真地开始听老头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