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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冠上,男子的衣袍发缕开始无风自舞,环佩玉带相互碰撞叮铃作响,就连大地都隐隐感觉在轻颤微鸣,引起远处的山石从高崖滚落,野兽窜逃惊吼。
霎时间,二人身周的雨幕猛然炸裂,所有落于此处的雨水瞬间蒸发消散,四周形成了一片寂静的真空,不闻风声,不闻雨声。
时间仿佛停止。
只见男子脸色已经变得阴沉无比,气势在飞快转变,前一刻还是个唯唯诺诺的小书生,此时,满脸威严与怒意,简直判若两人。
男子拽紧手,眼神变得冷冽,胸口在剧烈起伏。
积压了多年的怨火终于在此时彻底爆发。
他歇斯底里地大声向女子咆哮道:“你疯了吗!三年!又是三年!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少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了,就算再多的恩情也早已还清,如今大世将起,天道难征,众天才都在拼命修炼,你却还在这里儿女情长,你就不能替你自己想想,替我们家族想想吗!要是以前,我们都随着你,任你胡闹,可他现在……”
他面朝自己的妹妹,表情狰狞,举起握得太过用力而轻微颤抖的手,遥遥地对着路上那个人影狠狠一指:
“可他现在,你也看到了吧,丹田破损,经脉全断,意识混乱,半死不活,已经是个废人了,以后都不可能再接触我们的世界。他还有什么值得你……你,算了,我知道说再多你也听不进,索性我去杀了他,免得你着魔。”
最后一句话出口,周围温度都冷了几分。
男子面容冷淡,实在不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就此沉沦。
哪怕付出对他而言比死亡还惨痛的代价。
比如,被小妹记恨一辈子。
这个恶人,就让我来当吧。
男子决然地咬紧牙,微微抬起腿。
“二哥!”紫发女子痛苦地喊了一声,死死拉住了他的衣角,声音柔弱得有些发颤。
她竟然哭了,白皙脸颊上泪珠不断,紫色瞳孔中充满着恳求,梨花带雨。
她不断地朝着男子摇头,可怜的模样让人揪心。
“你。”男子见状,愣住了,不知为何,心中是那么的刺痛。
他失落地自嘲道:“这些年来,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从未让你受过委屈,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你流泪,然而你今天却为了他,你让我……我……唉!”
他几度张嘴,却狠不下心将难听的话说出口,他这辈子都没对妹妹这么凶过,有些于心不忍。
男子看着她楚楚可怜的面容,最终将全部要说的话都硬生生咽了下去,化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苦涩叹息。
他闭上眼,抬头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那愈加狂暴的情绪。
紫发女子眼眸含泪地注视他,心如刀绞,可即使再心痛再难受,也倔强地表明着自己的决心。
男子与她对视,脑中各个念头在激烈地斗争,他脸色阴晴不定,但最终还是咬紧了牙,服输了。
“也罢,你现在也长大了,我应该尊重你的意志。看在这是你自懂事起第一次流泪,二哥答应你,就给你三年时间!”
他走上前,一边心疼地替妹妹擦干脸上泪痕,一边杀气腾腾地说道:“家里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隐瞒,但三年后,你若未回,我必亲自宰了他!”
没等妹妹回话,男子再次看了一眼路上那个木讷前行的人影,他俊俏的脸变得狰狞恐怖,布满杀意。
“望你有自知之明,别误了我妹妹的前程。”
男子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后,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他愤慨地甩了一下右手袖子,一阵碧蓝色的璀璨光华将其笼罩,只见他的身体闪了闪,诡异消失,没了踪影。
风声再次响起,细雨淅淅沥沥地重新落下,微颤的土地归于平静。
紫发女子依旧泪眼朦胧,眼神饱含歉意和痛苦,她怔怔地望向下方,缓缓伸出玉手。
大半截已插在土壤中的折扇缓缓飞起,在雨水中冲刷干净,最后轻飘飘地落在她玉手之中,一尘不染,洁净如初,被她小心收好。
玉带飘扬,身姿脱尘,紫发女子轻立树冠之上,隐约细雨之中,宛如云烟仙子。
她复杂地望着那个摇晃中的人影,喃喃轻语,如梦如呓。
“我不相信,绝不相信,你会止步于此……”
慢慢地,她纤细缥缈的倩影也消失在烟雨之中,只留下一声空灵的叹息流转林间。
一道闪电劈碎云雾,照亮整个昏暗的世界,那颗树的树顶仿佛从未出现过两个人。
只有泥浆路上,如傀儡般的人影一步步的走着,举步难行,终于力气用尽后,无力地倒下。
……
“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世间百转,皆道于……”
寂静的黑暗中,古辰隐约听得一个老头在低声说些什么,拼命听又听不真切。
痛!
头痛欲裂!
难不成是被哪个缺德的家伙在背后敲了闷棍?
他的意识逐渐苏醒过来,思绪回转,却陡然一惊。
等等,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古辰有些慌了,不论怎么使劲想都想不起来。
不对不对!发生了什么,我莫非失忆了?
无尽黑暗中,寂静、孤独、恐惧,让他愈加不安,他只感觉浑身越来越燥热,像是置身火炉。
终于,急火攻心,在意识拼命的挣扎下,黑暗被裂开一道光明。
“啊!”
古辰口中一声凄惨大叫,像诈尸一样猛然坐了起来,脑袋上青筋鼓动,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无比激烈,仿佛刚刚做完一个噩梦。
“呼——呼——”
几口浊气吐出,待得脉络中急促的血液平缓下来,古辰正缓过神,突然听到周围有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正如木柴烧裂时所发出的那种轻微炸鸣。
他疑惑之下,缓缓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
然而,眼前的情景让他一怔,接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见了鬼一般,霎时间只觉得一阵窒息之感袭来。
他看到了什么!
火!
红蓝色的火!
古辰彻底楞住了,他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在坐在熊熊烈火之中,估计是身上的衣物早已烧毁,而那无数红蓝色的火舌正热情舔舐他全身每一处地方,带来瘙痒又温滑的感觉,特别是屁股,暖暖的仿佛坐在了火炕上。
这是……
什么情况?
这触不及防的画面,让他感觉是自己醒来的方式不对。
没有灼热感也没有痛苦,一股股热浪冲刷着身体,舒服得像是泡温泉。
“浴火重生?”古辰反应过来,先是一怔,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之事,飞快扫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现象,尤其是鸟类羽毛之类,便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因为这完全来自身体的自主行为,好像在他的潜意识里有一种稀有的鸟类就是从火中诞生的。
“有这么神奇的鸟类?”古辰疑惑自语,努力去想反而又想不出什么来。
低头看到两腿间耸拉着的,正受烈火烘烤的那玩意儿后,古辰胆战心惊地哆嗦了一下,但又感觉安心不少。
“虽然坐在火焰中显得很诡异,但好在自己还是人,嗯,是男人。”
古辰试着抬腿,却发现浑身麻木僵硬,难以动弹,大概是躺得太久了导致经络不通,关节无力。
不过既然在火中没感觉到不适,他没再挣扎,心里琢磨着这骇人的现象,一时之间无法理清头绪。
古辰转过头,透过摇曳翻滚还夹杂着滚滚浓烟的火幕打量四周。
赤红的火舌不断跳动,周围的景象在高温热浪下显得很是扭曲。
这是在一片茂盛竹林之中,远处有座小竹屋,而他正坐在一堆燃得正旺的枯木柴堆之上,足有两米高。
柴堆估计已经焚烧了很久,大多变成了炙热的火炭,发着令人生畏的红光。
古辰隐隐感觉有一根火热粗炭插到了身体下方不恰当的某处,酥酥麻麻,给他带来别样的刺激感,不由老脸一红。
他刚抬手,想拨开屁股下这根不正经的火炭,却意外瞥见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穿着绿衣服的小女孩,站在火堆不远处,正手持火把,失了魂般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有人?
古辰微微一怔。
还是个小女孩,模样挺可爱的。
古辰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牙齿,在熊熊火堆中挥手,向小女孩打招呼:
“你好!”
此时此刻,古辰打内心发誓,他绝对怀着一颗真诚的心,不含任何恶意。
但他明显忽视了自身所在的处境,在常人看来是有多么恐怖骇人。
眼见得小女孩的嘴巴慢慢扁了起来,眼睛里也闪起了泪光,牙齿开始轻微打颤。
“鬼,鬼啊!”
终于,她尖锐地大叫一声,将火把用力砸向古辰,撒腿冲进那座竹屋,将竹门狠狠地一关。
隔着老远能听见里面乒乒乓乓,显然是她在搬桌子椅子什么的紧紧抵住屋门。
古辰还举着那只手正在傻笑,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火红的棍影。
砰!
火星四溅!
古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