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是小狗

　　小兰俏生生站在古辰面前，听到他的问话后，粉嫩脸蛋上笑容褪去一些，喃喃道：
　　“这个小屋是爷爷盖的，爷爷对小兰可好了，他不仅收留了我，还经常进城买糖糕给我吃。可是爷爷在四个月前生病去世了，所以这里就只剩小兰一个人了。就是在那里，小兰亲手将爷爷火化的。”
　　她指了指古辰刚才躺着的柴堆，泪眼朦胧，抽泣起来。
　　“小兰没有钱给爷爷看病，也没有钱给爷爷下葬，小兰不是个好孩子，大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好没用啊。”
　　她瞬间哭得梨花带雨。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在这罗州的葬礼说法中，死后土葬是对死者的尊重，留有全尸，受后人香火跪拜，可保死者来世享福，而火葬意味着灰飞烟灭，不入轮回，是大忌。
　　小兰身无分文，买不起棺木，如果就这样将爷爷的遗体埋进土里也会被嗅觉灵敏的野兽翻出，所以没有办法才不得不选此下策，每到夜里她时常为此落泪自责。
　　古辰虽然不知这些，但他注意到了小兰眼中流露出的纯真，心里不是滋味，只能怜悯地摸着她的头，好生安慰起来。
　　可话又说回来，这真的只是一个看上去柔弱单纯的普通女孩吗？
　　古辰抚摸着她的柔顺青丝，看着她让人心疼的可怜模样，心中却并未放下警惕。
　　一个人住在这个深山竹林，毒虫野兽先不说，就是晚上那种悄无人息的黑暗与寂静，别说十四岁的小孩了，就是换做成年人估计也无法忍受。
　　而她口中的爷爷，又是凭借着什么来保证二人安全的，这屋里屋外，古辰连把锋利的武器都看不到，就是厨房里那把生锈的菜刀看上去都已经钝到快割不开皮肉了。
　　这里到处都透着疑团。
　　许久之后，看小姑娘仍然有些伤感，束手无策的古辰突然灵感一现。
　　“小兰，我再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古辰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小兰果然止住了抽泣声，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古辰伸出右手，五指缓缓在小兰的面前舞动。
　　他盯着小兰的眼睛，用忽轻忽重的语气说道：“从现在起，我会让你忘记你是一只小狗。”
　　小兰愣了一下，不解地说道：“可我本来就不是小狗啊。”
　　“看，你已经忘记了吧。”古辰突然指着小兰笑了起来。
　　小兰懵了，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是一只小狗？”她呆呆地喃了一声，咬着手指去回忆，自然什么都没想起。
　　“哇，大哥哥好厉害，我真的已经忘记了。”
　　小兰崇拜地望着古辰，眼睛越来越亮了。
　　“那是当然。”古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小兰心情恢复过来，发出了铃铛般的清脆笑声，还小跳着拿着空杯子帮古辰再次打来一杯水。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啊。”古辰笑着喝了一口山泉，心中颇为自得，也不知道他的成就感来自哪里。
　　休息了一阵过后，古辰询问她关于地方、国家、年月的相关事宜，可小兰只是咬着手指，一懂半懂的模样，估计是受了常年居住在深山的影响，或是年纪尚轻接触不了那么多。
　　古辰也只能叹了一口气，不再追问。
　　是时候该步入正事了。
　　古辰放下竹杯，表情严肃起来，问道：“小兰，我现在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当初又是在哪发现我的。”
　　他记忆全失，这个小姑娘之前想将他火化，或多或少都应该知道一点线索。
　　“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小兰摇着脑袋，让脸颊两边的发缕轻舞起来，有几分仙灵之气。
　　在看到古辰失望的表情后，她连忙再次说道：
　　“可我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古辰大喜，期待地看着她，本以为她会说出一个地名或者指向大概的方位，可没想到，她竟然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屋门口。
　　“就在这里哦。”
　　古辰呃了一下，无力言语。
　　小兰用手指了指地上某块地方，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弯起眼睛比划着双手，说道：“七天前，有一个这么高的漂亮姐姐把你放在这里的，她让我好好照顾你，还给了我这么大一袋钱呢。”
　　一说到钱，小兰眼里就冒出了金光，嘴角晶莹闪烁，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漂亮姐姐？”古辰皱眉，弯起食指试着敲敲额头，并无印象。
　　“是的，小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她的眼睛和头发都是紫色的，好漂亮呢。当时姐姐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没听懂，但是她提到了大哥哥的名字，好像是叫古辰。”
　　小兰努力回忆当时漂亮姐姐说过的话，可怎么也想不起，于是鼓起嘴，变得郁闷起来。
　　古辰！
　　古辰身子莫名地微微一震。
　　“身体竟然有了一些反应，看来这的确是自己的名字，古辰，古辰……”
　　他皱眉念叨几声，越来越疑惑了，猜不透那个女子到底是谁，跟他的失忆又有什么关联。
　　“大哥哥，那个姐姐是你的妻子吗？”小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了过来，单纯的小脸上满是好奇的神情。
　　“别瞎说。”古辰轻轻地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
　　所有女子都对自己的贞洁极为看重，要是这小丫头出去乱说误了人家清白，惹得那人生气了，暗中把他抹脖子了怎么办。
　　不过，万一她真是我老婆呢？想谋我的财便把我打成失忆放养于此，让我碌碌终身？古辰表情怪异起来，脑中出现了各种奇怪猜测。
　　“唔。”小兰在旁边抱着脑袋，委屈极了。
　　“没了？”古辰回过神来，惊讶地问道。
　　“没了。”小兰赌气地说道，将表情写在脸上。
　　“……”
　　怎么就得罪她了，古辰哑然失笑，只好让她也敲了自己一下额头泄泄火气。
　　“小兰，你再好好想想，她当时说了些什么？”古辰有些心急地问道，这是他唯一的线索，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断了。
　　“哦。”小兰应了一声。
　　只见她轻咬拇指，皱着小眉头，水汪汪的大眼珠子往上翻动，脑袋左右摇摆，露出各种呆萌的思索表情，嘴里还嗯嗯的轻声哼叫。
　　古辰见状一愣，随即无语。
　　他目光闪烁地盯着小兰，思考着是不是要把她圈养起来，如此可爱的珍兽肯定有人喜欢，养大了能卖个好价钱，让自己一生吃穿不愁。
　　“比如，她有没有说我来自哪里？”古辰小心地提示她，看着她那个认真思索的样子，生怕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有。”
　　“那她有没有说我是怎么昏迷的？”
　　“没有。”
　　“她有告诉你她去哪儿了吗？”
　　“没有”
　　古辰看着小兰越来越沮丧的脸，赶紧打住，再问下去，他怕自己又得手忙脚乱了。
　　“没关系的，不怪小兰，说不定过几天哥哥的记忆就恢复了。”他笑着安慰道。
　　小兰点点头，高兴地嗯了一声，居然立马就相信了。
　　连古辰都不知道她的信心来自哪里。
　　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
　　相谈了片刻，有用的信息没问到多少，天边已是一抹殷红。
　　古辰站起来试着走了走，再没感觉什么异常，只是浑身皮肤瘙痒，不太舒服。
　　毕竟被烈火烧了不知多久，浑身沾满了横着的竖着的黑色炭痕，尤其是头发间所发出浓重刺鼻的烟味，让他觉得如万蚁噬咬，心痒难耐之下，只恨不得撕了这层狼狈的皮囊。
　　自己有洁癖！他立马确定了这一点。
　　即使是失忆，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浓厚恶意也并没有消失。
　　“我以前绝对是一个洁身自好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古辰心中很是肯定的说道，迫不及待地开始询问小兰哪里可以洗浴。
　　至于屋边清澈的小溪，他之前也认真观察了，虽可立足一人，但那明显是洗菜做饭、生活饮水的地方，纵然上游有活水源源不断，可用来洗澡终究有些不太合适。
　　“在这片竹林后边，一座形状奇怪的巨石峰下面，有一个小水潭，我一直都是在那里洗澡的。”小兰指着某个方向，很乐心地就给出了答案。
　　她看到古辰身上围着的白布，明亮的眼睛眨了眨，还是忍住了没说出那句：这是我洗澡用的。
　　只见她飞快跑进里屋，从衣柜最底下翻出了一套旧麻布衣递给古辰，虽然破旧，但很干净。
　　“这是爷爷曾穿过的，我一直没舍得扔。”小兰笑着说道。
　　古辰极为感动地朝她一笑，暗赞这孩子确实聪明懂事。
　　这时古辰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既然自己身上的问题没头绪，而这儿又人生地不熟，不如索性暂且就借住下来，想来她也不会狠心将自己赶到凶险的深山野林中去吧。
　　虽说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独居深山，处处都存在疑点，但事关自己失忆之谜，他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要是真像她所说，她只是个丧失了亲人的可怜孩子也就罢了，但万一她是个凭借色相勾魂夺魄的山野妖精。
　　想到这里，古辰冷冷地眯起了眼睛，咬咬牙。
　　如果真是如此，他就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