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筑基

　　“先去寻一处安稳的修炼之所吧。”
　　残魂见他已完全平静下来，便向他讲解着修炼法门。
　　万千异能始于奠基，边展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吸收灵气，重塑丹田气海，成就第一境界：纳海境。
　　海纳百川，成就纳海境便是拥有了灵气海，就犹如在血脉川流间加注灵气，一呼一吸之间强筋洗髓，方可称为是步入修仙第一道门槛。
　　这感知、吸收灵气的能力皆源自天赋，因人而异，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踏入此门中。
　　残魂所讲解之法门，与边展以往所修并无不同，只不过世人皆知朗朗白日间灵气最为纯粹透彻，勤奋的修炼之人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残魂却告诉他：
　　“深夜暗沉，此时灵气至阴致寒，夜间修炼有助于将来感悟黑暗元素，融合进化魔道异能。”
　　边展沿着草叶顺滑而下，草叶一直在随风微微摇晃，不适宜深度修炼，他必须要找一个隐蔽妥善的地方。
　　摔落在土壤上，边展脚下不平，绊了一跤，感觉有些目眩，原来站在一只蚂蚁的高度看到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身边全是高耸的草叶，层层叠叠，宛如绿色屏障般挡住了上空所有视线，他抬起头，只能从叶片纵横的间隙中看到高处墨绿的枝叶与蓝白斑驳的天空，远处传来阵阵鸟鸣。
　　边展收回视线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光线昏暗，大多是凌乱暗沉的草根和巨型石子沙粒，仿佛置身于一片巨型废墟中。不少或翠绿或枯黄的草秆树枝远远近近随意堆叠，前后四周动静不断，不时有几只马匹一般大的蚂蚁匆匆走过。远处有一缕阳光透过层层屏障倾洒下来，那光线下的草叶晶莹翠绿，玻璃质的沙粒闪烁着光。
　　为了避免修炼时被横冲直撞的昆虫和老鼠践踏，边展认为选择坚固一些的树木比较稳妥。
　　面前横躺着一截树枝，树枝两端都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看来只能翻过去了。他搓了搓双手，右手勾住树枝上一个芽苞，左脚踩上一条缝隙，猛一用力，右腿膝盖顺势顶在芽苞上，左脚抬起，就已跨坐在树枝上。这幅身子挺灵活，但体力并不算好。
　　正要继续前进，忽然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边展身子一僵，马上在树枝上趴下，屏住呼吸，扭头注视着后方摇晃的草叶。
　　不一会儿沿着树枝另一端冲过来一只丑陋的巨型爬虫，摇晃着它的触角，小小的眼睛黑漆漆的，还背着深色的光滑硬壳，看都没看边展一眼，擦着他身边像赶路一样急急忙忙地从枝叶下钻过来，冒冒失失的撞翻一块石头，又渐渐远去了。
　　边展等到周遭安静下来，便纵身跃下，在土石间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继续前进着，弯腰躲过支棱出来的几缕叶片，又匍匐从数个树枝下爬过，绕过巨石躲避虫蚁，几近正午时分，他的双手终于触碰到了粗糙的树干。
　　这真是人生中最漫长的半米远了。
　　仰头看去，这树干宛若通天巨柱，边展粗略估计了一下，绕着这庞然巨树走一圈至少需要半柱香的时间。
　　他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下，想找到一个最方便攀爬的位置。身体素质大不如前，他十分担心攀爬之中会脚下踩空摔落下去。
　　还好，树皮上有很多藤蔓缠绕，藤蔓向四周伸出卷曲的细茎和宽阔的叶片，形成了蜿蜒向上的路径。边展踩着藤蔓慢慢往上走，不久便发现了一个适宜修炼的好位置。
　　好像有野兽在这里磨过牙齿，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槽，像是狭长的树洞一样。几片心形的叶子顺着藤蔓垂落下来，正好挡在凹槽上，遮风避雨，十分隐蔽。
　　边展钻进洞中，撕下一小片叶子，垫着在洞口坐了下来，透过叶片的缝隙看着外面，叶片上零星卧着几只边展拳头那么大的肉虫子，轻轻蠕动着，但边展没兴趣理它们，这半天的探险已经让他气喘吁吁。
　　他坐在叶片上大口喘气，一边休息一边环顾着四周，藤蔓之中的生态圈比草丛中复杂一些，一路上遇到了几只毛虫甲虫，边展不想往上前进了，太高的地方总会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而且上面浓密的枝叶中肯定隐藏着更多虫，虽然它们并没有攻击边展，但在如此的近距离观察巨型虫们丑陋的茸毛和复眼让他感觉十分恶心。
　　一抹星光从边展眉心飞出，残魂在他身侧幻化出一个频频袅袅的身影，身影上笼着一层轻纱，看不清容颜。
　　“你做好准备了吗？”
　　虽然看不清双佑的眸子，但边展感觉到她温柔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双眼，像是能顺着自己的眼睛看穿自己的灵魂一样。
　　“准备好了。”
　　边展用坚定的眼神回望着她，他知道，这一步踏出，便无法再回头。
　　……
　　“舒萝姐姐，带我一起玩吧。”
　　“展展，姐姐要去修炼了，没有时间陪你玩了。”
　　“那我与舒萝姐姐一同修炼，以后当个异能强者，保护姐姐。”
　　一幕幕回忆像潮水般涌来。边展知道自己要静心修炼，可思绪控制不住地飞回到十五年前的城主府中。
　　舒萝是城主千金，而自己的母亲是城主亲妹。
　　父亲早亡，母亲带着年幼稚子投奔兄长，自己与舒萝姐弟二人从小在城主府中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同气连枝。
　　若不是自己当年偶然发现舅舅与石潭勾结在一起，为追求进化逆天异能，丧尽天良坏事做尽，关系那样融洽的姐弟二人可能并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也许从自己立志做灵域秩序维护者那时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灵域之中不乏追求修仙极限的狂热之人，暗地里酝酿着邪恶勾当，边展认为自己作为强者必须要保护那些弱小凡人。
　　大义灭亲，执意为无数亡魂伸张正义，毅然揭破巨案，让城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处死，让刚过完二十二岁生日的舒萝从此孤独飘零在人世间。三年后，舒萝亲手劈开自己的血肉之躯，用的正是她元丹凝成时进化出的第一种异能：
　　锋刃。
　　以气为刃，削金断玉，锋利无比，在运转系异能中，杀伤力数一数二。
　　城主死后，偌大城主府一夜之间巨厦崩塌，众人皆作鸟兽散。舒萝也在这混乱之中不知所踪。
　　边展看向远方，眼眸中透出辛酸苦楚。自己终究是年轻气盛，不知道仅仅是一念之差，有的人，有的事，便再无挽回的余地。
　　夜色如黑薄轻纱笼罩在林间，明月高悬，一片寂静中只有隐隐虫鸣。
　　残魂幻化的身影一直陪在边展身侧，指点他法诀窍门，一夜修行，边展感觉体内灵气高歌猛涨，丹田气海已然初具规模。
　　“荒海之中封印着所有魔道至宝法器，若你掌握了魔道之力，我便带你去随意选用。”
　　边展心神微动。
　　若是有至宝法器傍身，也许自己就不会输给裴澄了。
　　与裴澄的生死一战，也是因为名为“天际内核”的玄天至宝现世而引发的。
　　边展现在还清楚记得天际内核现世之时的奇异天象。
　　一颗耀眼星辰从天际滑落，直坠入地，将黑暗照成白昼，照亮亿万生灵诧异的面孔。天际内核中蕴藏着难以衡量的能量，一经现世，便让所有掌握着异能的强者蠢蠢欲动起来。
　　边展是最先抵达星辰陨落之地的，只是还未等他捡起地上那精致方盒，便有一道无比恐怖的森然气息破空而来，直击背心。
　　是裴澄和舒萝到了。
　　接下来的记忆模糊不清，边展隐约记得舒萝的攻势猛烈，自己疲于应付之际，被裴澄轻而易举地收起天降方盒。
　　而再欲追击之时，却像蚊虫一头扎进蛛网，被缚住手脚，再无反抗之力，浑身浴血、痛呼惨叫，不见半分平时的翩翩君子之风，最终还是陨落在舒萝手上。
　　他知道有十余人在暗中观察着这边的战况，却无一人出手。强者高傲，所有联盟皆建立在利益之上，彼时自己已是必败境地，没人会为那时的自己出头。
　　残魂盯着边展的面庞，眼底流露出欣喜之意。
　　正义凌然、光明磊落之人自是不愿修习恶名昭彰的魔道之力，就算修习了，也事倍功半，难得其精髓。
　　只有心中透彻明白何为绝望、何为阴暗，经历过痛苦与孤独之人，才能将魔道之力发挥到极致。
　　……
　　日复一日，林间静谧，边展已经沉浸在修炼之中不知多少日夜。
　　旁边树干上爬来一只尺蠖，它从边展身后经过，正在寻找可口的嫩叶，一屈一伸，一步步向着树顶方向前进。
　　过了几日，一只雪白的鸟落在树枝上，歪头看了他一眼，拍了拍翅膀又飞走了。
　　太阳升起又落下，早晚的露水更重了，蝴蝶飞蛾渐渐减少，毛毛虫也大多不见踪影，边展依然沉浸在修炼之中。
　　秋风渐渐吹起，吹乱了茂密的枝叶，也吹落了未破茧的死蛹，这棵树刚刚开始有了落叶。
　　始终巍然不动的边展终于结束了长久的修炼。他走到洞口，晨曦的微光已经从层层叶片中透下，鸟鸣虫叫声正接连响起，林木间有薄雾丝丝缕缕即将消散，整个树林已然醒了过来。凉爽晨风中深吸一口气，他感觉身体十分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