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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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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希圣殿
  干枯的脸庞爬满了裂纹一般的褶皱,好像神眷在这位老人身上从未起到效果,即便已是能够主动沟通到天堂山的红衣级别,弗雷德里克依旧是这幅衰老的模样。
  仿佛沉眠一般,弗雷德里克的眼皮几乎耷拉到底,留下一丝丝眼底的余光,也因为深深低下的头颅而难以发现。在老人低沉的目光之中,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飘散在浩荡的星空,给人以温和的感触。
  一对炽烈光芒充斥着的巨大眼眸出现在虚空之中,璀璨耀眼的光芒随着眼眸的睁开而充斥着周边的空间内,隔着不知距离的虚空,弗雷德里克的目光对上了巨大的黄金眼眸,寂静无声。
  金色光点聚集在一处,弗雷德里克坐在石椅上的景象亦出现在那一处虚空,面对着浩大的眼眸。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一大一小两方隔着虚空对峙。仿佛这幅奇异的景象里没有时间的流逝。
  老人渐渐睁开眸子,眼中璀璨夺目的光芒如同炽烈的太阳一般,这样极端的光照环境下,任何普通生物都是无法拥有视力的。这里只存在于天堂山序列独有的极光视界之内。
  终于在某个时刻,巨大的眼眸缓缓闭阖,老人亦是如此。带着温暖感触的金色光点飘向巨大的眼眸,老人的虚影则渐渐淡去,直至消失。
  坐在庭院之中的弗雷德里克渐渐抬起头,微微睁开眼,那里已经没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只是老人深笼于袖的指尖,不知何时,流过一抹浓郁的金色。一枚由神力构成的金色符文缠绕着雕纹的银质钥匙,连着细致的银质锁链,缠绕在老人的手腕上。
  弗雷德里克微微扬起笑容,在这除了远处伫立着低着头等候吩咐的神职外空无一人的空荡庭院内,不会有人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默伦北城区
  不死骑士们拱卫着中间的黑色马车,沿着希夫大道驰往北城郊,黑衣主教维克托展露出庞大的神力积累,一直悬空飞在他们的前方,手中提着神力锁链,下方垂吊着被锁链封锁了魔力的威廉。没有魔力的大魔导师恐怕连普通士兵都不如,刚刚在长街上空,以一人之力,几乎在那一段时间内,在维克托主教与不死骑士们的协同战斗下丝毫不落下风,即便意志坚韧如不死骑士们,也不禁对刚刚的战斗犹有余悸。
  希尔在克里斯汀的怀抱中不知所措,车轮急速滚动的轰隆声,母亲微微颤抖的身躯,自己余光能瞥到的被锁链捆绑着的威廉,周围不死骑士们连着胯下战马沉重的马蹄踏在坚硬的花岗石砖上的撞击声,自己掺着恐惧的呼吸声。一切仿佛在希尔的世界里被放大,无比清晰,真实剧烈。
  ......
  梅蒂特兰尼海中部
  一望无际的海洋上空,纯粹至极的黑色虚空凭空出现,迅速扩大,然后稳定成大致的椭圆形,边缘布满了撕裂空间的黑色裂隙,围绕着不存在的线圈不断增长又消弭。
  红色袍子下伸出一段流星轨迹状的羊脂白,踏着霜月风的革制手工凉鞋——甚至带着一截短短的鞋跟,鞋跟踏下,一片涟漪绽开,蓝色水面一般的平面支撑起这位跨越跃迁门而来的强大女魔法师。
  另一道黑色的空间通道在她的眼前浮现——甚至无需施法,魅兰莎近乎以默发瞬发的方式不断使用着高阶的空间跃迁,如果这段景象流传到正常世界里,恐怕会震动整片魔法师界。浩瀚渺远的海洋上,空间通道一次次出现又一次次消失,只有这位恐怖的女魔法师不断跃迁着的飘然身影。茫茫大海上为数不多的十几艘商船,无一有幸得以在某个瞬间瞥见这惊人的一幕。
  ......
  默伦东侧
  所罗门在某处房顶停步,三百余尺外艾蒂安带着集结不久的队伍刚刚进入城区。东侧城区的街道不似罗贝尔大道那般宽阔,却也能容纳二十名士兵以行军阵列并排行进,但人数终归有限,顺着所罗门的视线看过去,队伍整体阵线也并不算长。
  艾蒂安的视线内,所罗门沿着街道一边的屋顶奔行而来,艾蒂安当即纵马前驱,行进至队伍相对前列,指着所罗门的身影对警戒起来的士兵们大声安抚道“那是我的属下,继续行军。”
  所罗门这才放开速度,几步跳至艾蒂安身后的亲卫的牵着的马上。
  “情况如何?”艾蒂安神情凝重,向已在右后侧半个马身的所罗门问道。
  “亨利带着宫廷侍卫在镜塔广场被不死骑士包围,罗贝尔大道这一侧至少有四百余名不死骑士,翡翠宫那一侧应该还有另一批,几乎整支不死骑士团都在那儿了。即便我冲得进去,也没有机会再把亨利带出来。”所罗门微微皱眉,这位雇主交代的事儿没做成,即便雇主艾蒂安谅解,他自己却感到些许烦躁。
  艾蒂安听到结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却没有除此之外的任何反应。就连刚刚略带凝重的神情都消失不见。既然已经知道了无法改变的发生的事,面对时反而能更冷静。
  艾蒂安开始思考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走向。
  街道上走来一位黑衣主教,身边跟着两名身形高大身着重装的圣殿骑士。艾蒂安眉头皱起,所罗门默默往前超出艾蒂安半个马身的身位。
  “尊敬的艾蒂安阁下,”那位黑衣主教隔着上百步的距离开口道,在神力的增幅下,长街之上,就连队伍尾端都清晰可闻,“菲利普殿下诚挚地邀请您前去翡翠宫,共同商议私生子亨利的罪行。”黑衣主教微微鞠躬道。
  翡翠宫
  坑洞密布在镜塔广场上,尸体被清理到了广场两侧的角落堆积起来,道路勉强算是重新通顺。不死骑士们在宫殿外侧沿河驻立,亨利被捆绑着,居于数百名不死骑士中间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加斯东站在不死骑士队伍的最前列,作为菲利普的代言人暂为主持这里的局面。
  大批的狂信徒与神职人员开始走上街头,向全城的居民传递着叛国者亨利已经被捕的消息。
  渐渐有居民开始偷偷打开一丝窗户缝,或是透过窗栏间隙偷瞄着外面的情形。
  默伦北城郊军营
  这是一片被高墙围起来的特殊场地,中间坐落着宽阔高大的祭坛,祭坛后是一具庞大的焦黑尸体,五十余尺长的巨狼的尸体以蜷缩睡眠的姿态盘踞一团。整块默伦北城郊都是禁止无关人员出入的,用以维持大片的森林,森林中驻扎着不死骑士团的要塞军营。亦作为对罗南大帝生前挚友,不死老狼的领地以示尊敬。
  亨利与狼血祭祀伫立于东面边缘的高台上,克里斯汀与希尔被不死骑士“护送到”这片祭祀场所的南面,威廉则被维克托送至中央的祭坛上。
  除了陪同菲利普来此的两位黑衣主教与十名圣殿骑士,场上还驻守着近百名不死骑士。
  威廉被锁链捆绑在一道石柱上,面对着东面的高台,血液自头侧留下——那是维克托将他扔下祭坛时撞破的——汗水模糊了视线,威廉努力抬起头,看着那个之前几乎没见过面的血亲兄弟,菲利普。威廉何曾想到,这位血亲兄弟,才第一次与他接触,就带着如此汹涌的恶意而来?
  菲利普站在高台之上,向身边的狼血祭祀微微躬身示意,往前挪动半步,向着下方宣布道:“私生子亨利犯下叛国罪,威廉你为何不配合我派去邀请你的不死骑士,反而还肆意杀害了十余名不死骑士?”
  看着高台上的菲利普,威廉凄然一笑,只留给他沉默。
  “果然,你也支持了私生子亨利的叛国罪行!”菲利普悲痛的声音响起。
  “叛国的罪行,需要施以严酷的惩罚!”话音落下,两名黑衣主教微微躬身,向着祭坛上的威廉,念诵着《圣典》中的赎罪祷文,手中燃起炽烈的白色火焰,向着威廉飘去。
  白色的火焰迅速生长,直至将威廉全部裹住,威廉在火焰中喘息着,将头转向右面,视线已经模糊,但隐约能看见那个流着泪的温暖身影。世界在不断下沉,灵魂被熔解一般,剧痛,又安宁,真是奇特的状态......
  他已经来不及后悔了,温暖如光的克里斯汀,如同朝阳的小希尔,那个严肃的父亲博诺,那个像极了博诺的大哥亨利,那个风姿无双的魔法老师......火光中,记忆逐渐模糊,然后熔解,化为虚无。
  炽烈的火焰已经连着他的灵魂,将他焚烧殆尽了。
  哦,克里斯汀,对不起,我该早点答应你的。老师,救救他们吧,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世界在希尔的眼中越来越奇怪,庞大的信息量以他绝对不可能理解的方式塞进他的脑海,祭坛上白色火焰燃烧时,希尔清晰的看见纯粹的蓝色光影被白色火焰一点点撕裂消融,这幅景象与威廉被燃烧着的景象完全重合,却又完美地分开呈现在他的视界之内,忽然他意识到那个叫威廉的男人是谁,尝试着呼吸,却瞬间接收到身体传来的巨大的呼吸阻力。
  克里斯汀几近于无声地哭泣又被极端地放大,传入希尔的脑海时,仿佛是以全世界的能量发出来一般的巨大响声。他看见眼泪,看见白色火焰,看见克里斯汀复杂的神情,看见祭坛上的残留的蓝色光影被不知名的力量吞食,看见威廉的虚影在火中喃喃自语,看见本该在他视界之外远隔千里的空间通道。希尔无意识的歪过头,恍惚中听到了威廉那番本没有说出来的话,看见了本来没有注意到的威廉捏碎蓝色泪石的一幕,看见了克里斯汀扑向火中的景象,甚至就连飘落的泪水被瞬间蒸发的细节都无比清晰!
  沉重的呼吸声再次响起,希尔稍稍清醒,朦胧之中拉回了些许理智,克里斯汀仍抱着自己。窒息感在急促的喘息之后稍得缓解,汗水早已浸透全身。
  与此同时,维希圣殿
  名为弗雷德里克的老朽的红衣大主教猛然睁开双眼,站起身望向南面,转而又望向西面,老狼祭坛的方向。
  瘦小的身躯站在那里,隔绝了世界一般,仿佛老树皮一般的脸皱在一起,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麻烦事啊。”,并不大的声音却均匀地响起在他身周大片地域的每一寸空间。远处待命的神职恍若未闻,视若无睹,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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