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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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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间通道内是诡异的黑色。
  希尔被女魔法师“提”着,第一次见到这种虚空一般的无尽黑暗。不知何时,他的眼中被一抹纯粹的黑暗侵染。
  自默伦城东区发生的诡异状态间隔不久,此时庞杂的信息再一次涌入希尔的脑海。稚嫩的脸庞浮现些许狰狞,痛苦使得他紧咬牙齿,却得不到半点缓解。
  魅兰莎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提起希尔背上的衣领高举,使自己能正面观察到希尔低垂的脸。
  “冥视?”魅兰莎又皱起眉,这一夜她皱起的眉头简直比往常一年还要多。但情况容不得她再作过多思考,她稍稍用力踏出,空间通道再次出现,瞬息之间她带着希尔跃出空间通道。
  黑暗出现在希尔眼中,天空中黑影遮蔽了太阳,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红光。古老的歌谣从稚嫩的歌喉中飘出,遥远而悲怆。天空中位于黑暗太阳另一侧,苍白色的月亮洒下冰冷的光辉,落在某个黑白色的背影边缘。
  长发披肩竖直落下,半数散落在黑色纱质肩衣上与脊背后方,半数落在希尔看不见的身影前方,如同神话中的水缎,没有缝隙,犹如静湖,希尔甚至隐约在长发中隐约看见苍白之月的倒影。
  一如月光般苍白的纤细手部,连着手腕上的黑纱蕾丝束带,与后面的黑锦棉裙摆一齐转动,月光下折射出异样光色的银质短项链,坠饰着黑水滴石与紫水晶,下面是同样透着冰冷质感的白色肌肤。少女轻轻转身,希尔暂时忘记了呼吸,映入眼帘的是那深邃纯粹的黑暗眼眸,不同于少女如水一般的头发,那对眸子纯粹至极,月光下却没有一丝光泽。
  希尔的脑海仍在将他观察到的信息极限放大,但看到那个绝对静谧的少女时,他那混沌朦胧的灵魂都跟着安静下来。
  少女眯起眼眸,看着希尔,微微一笑,不知善恶。
  世界开始崩塌。希尔看到的景象都开始如粉末般急速消散。
  那一抹纯粹的黑暗渐渐从希尔眼中褪去。魅兰莎紧皱的眉头也随之稍缓,希尔就这么被她提着,塌下眼皮,呼吸渐渐恢复正常。
  女魔法师这时才露出些许心疼的神情,眼前的这个才过半人高的孩子,一夜之间都经历了些什么啊。她转头看了看北方,他们才离开的方向,她没能救回她的学生,甚至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即便她走到今天的高度,依旧有许多做不到的事,也会有这样因自己力量不够而失落的时候。
  但至少,眼前的这小子带出来了。魅兰莎才从略带悲伤的神情中露出笑意,一手将陷入昏睡的希尔提了提——施加了风系的浮空术的身体即便是同样的孩童都能轻易提起——一脚踏出,跃进瞬时出现的通道内。
  ......
  默伦城
  菲利普行走在大街上,身后浮空跟着上百名神话中的天使,伴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圣歌,温暖的光辉,以及天空中洞射而下的擎天光柱,菲利普温和的神情与坚定的步伐,就如同《圣典》中描绘的为黑暗中的人类带来光之信仰的上古先知。
  远处街道上渐渐集结起大批的市民,都听闻了神迹的消息,远远地伸着头,却暂时只能看到那道壮观的金色光柱。
  “天哪,那是真的天使......”街道上传来喃喃自语。“那是菲利普殿下,自小就在维希圣殿中敬拜伟大的至高神......”,“哦,神啊,请原谅我过往的迷失,愿你的国降临......”“父来的日子近了”......诸如此类的低语此起披伏,连绵不绝。
  城内各处的居民纷纷走出家门,走上街头瞻仰这数百年不曾有过的神迹,分布在各处的主教开始号召民众,站在高台上,向市民们宣告昨夜发生的恐怖阴谋。
  “昨夜,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阴谋,”黑衣主教站在高处,身后跟随着两名圣殿骑士,下方是聚集起来的市民,主教微微用上了神眷以让自己并不算大的声音传到足够广阔的范围。
  “就在昨夜,菲利普殿下在圣殿中祷告,”,“忽然他看见光照在他身上,神圣的声音对他说,‘菲利普我的孩子,王宫内正在发生不洁的阴谋,你的父亲已经在前往天堂的路上,你名义上的哥哥策划了这一切,他并不是你父亲的子嗣,并因为觊觎权柄而堕落。’”,
  “哦!”围观的市民纷纷发出低声的惊呼,面面相觑。
  “菲利普殿下因父亲的离去而低声啜泣,但来自天堂的声音又对菲利普殿下说‘暂且放下你的悲伤,菲利普我的孩子,你的父亲已经预备在我的国度里,你应当喜乐。世间的正义仍需伸张,因为这是我所喜乐的。在这片我所青睐的土地上,我将赐下祝福,守护信我的人。’”
  市民们开始议论纷纷,互相诉说法兰这片土地上信仰是有多么的坚固与稳定,亦互相肯定这一切。
  “于是菲利普福殿下将神迹告知我们,并向至高神起誓要将正义与真相还给人民!”
  “慈悲的父啊!感谢你的怜悯与注视。”黑衣主教对着天空赞颂道,“宫廷总管多洛特蒙受至高神的感召,向菲利普殿下揭发了这一切——皇子亨利毒杀了博诺三世陛下,并准备在今天宣布皇帝病逝的消息,好叫他能顺理成章的篡夺权柄。”
  “哦!”人群中又一片底呼,带着些许难以置信,又逐渐被谴责亨利的声讨声盖过。
  “肃静!”黑衣主教高呼道,等市民们停止喧哗讨论,他才又开始演讲内容“菲利普殿下是仁慈且公正的,他在控制了局面后,仍然诚挚地邀请还不明真相的大贵族们前来与他一起验证,叛国者亨利的血脉!”
  “诸位,请前去镜塔广场,为法兰的正义作见证,菲利普殿下将与大贵族代表——瑟米尔领主,艾蒂安公爵大人与其他代表们,一同参与叛国者亨利的血脉检验与审判。神佑法兰!”
  黑衣主教扬手表示他的演讲结束,市民们又陷入议论潮声中。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默伦城的每一片市区内。
  约赛河东部新城区,夏尔的宅邸
  马车停在庭院门口,圣殿骑士们分立两侧,宅邸内的仆从们立刻打开大门。正是再次造访的黑衣主教文森特,夏尔身着红色华贵敞衣,在住宅门口迎接。
  “文森特主教,欢迎。”夏尔笑道。自从某个黑影向他报告了镜塔广场发生的战斗之后,他就已经开始准备等候文森特的第二次到来了。
  镜塔广场
  菲利普沿着翡翠宫左侧的外围公路走来,沿街围观的市民们自发的让出中间宽阔的道路,仔细看的话,道路与天空中天使军团阵列的宽度基本一致。
  不死骑士们在指挥官的号令下也让开了中间的道路。
  广场右侧的公路上,艾蒂安立于队伍最前列,对面的菲利普率先向镜塔广场的桥梁走去。一旁的所罗门眯眼看着那些甚至不用扇动翅膀,就能够悬停在空中的天使“一旦过去,就连我也没办法保护你了。”
  “他已经掌控了局面。”艾蒂安道,然后亦向着镜塔广场连着罗贝尔大道的桥梁走去。兰斯侯爵腓力与巴勒伯爵于克贝尔跟随其后,还有两名本就隶属于艾蒂安的魔法师。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菲利普与加斯东于左面落座,艾蒂安与腓力、于克贝尔在右面落座,罗贝尔大道上聚集了数不清的市民,齐压压往广场上踮起脚。有想看被绑着跪向罗贝尔大街的亨利的,也有想一睹神迹之下的菲利普的面容的。天使们次第沿着广场边缘高低悬浮,以示拱卫。圣洁的光辉集中落在高台上左侧,更显得菲利普的神圣。
  “诸位,至高神降下神迹启示我,才让昨夜的阴谋得以被揭示。并且,我还被神告知,亨利,他并非我父亲,博诺三世的子嗣,而是一名污秽的私生子。”菲利普站起身,对着高台前方的市民们说道。半圆形的高台上,亨利跪在高台南侧接近边缘的地方,两名不死骑士站在侧面看守。
  “神启示我,要我伸张在人世的正义。我无法拒绝神的旨意,也必须遵循神的旨意,所以,今天我诚挚的邀请了艾蒂安大公。大家都知道,瑟米尔大公艾蒂安手下有两名大魔导师,据我所知,其中就有一位水系大魔导师,可以使用古老的血脉检验魔法。所以我邀请他带着他的法师前来,用魔法测定亨利的血统是否来自我父亲博诺三世!我也将一同参与,以验证其真实性。”
  艾蒂安脸色如常,一旁的腓力则揉了揉眉,在此前来邀请他们的黑衣主教提出邀请时,他就已经大概猜到现在的场景了,而艾蒂安恐怕心里更清楚......但老艾蒂安平静如常......真是一位无情的政治家啊。
  加斯东朝后方点头示意,一位主教指挥着两名圣殿骑士抬着一副白布遮盖的担架走上高台,菲利普垂首,忍不住悲伤的神情,喃喃道“父亲......”,低首的亨利也听到了这一声呢喃,顿时咬着牙,面目狰狞的扭过头,凝视着菲利普。“哦!”市民们隐约看见掀开的白布下博诺的衣饰,霎时传开震惊的低呼。
  “艾蒂安大人,下面就交给您了。”菲利普向着艾蒂安微微躬身致意。
  艾蒂安点点头,对身后一名中年魔法师道“去吧。”
  那名中年法师亦点头致意,走至高台中央。一旁已经有主教准备好工具。
  中年法师在博诺的尸身上切开小小的伤口,用水晶试管取出半管血液,面向左侧向着菲利普一方展示,然后转身向着艾蒂安一方展示,最后回过身,走了几步,向着临近的市民展示,将试管递由旁边的主教持有,又从跪着的亨利身上提取了血液,重复了刚刚的动作。
  中年法师向着市民们朗声道:“我将使用魔法血源透析,这个魔法同样曾被樱兰罗皇帝罗伯特二世用于检验其子嗣的血脉纯净与否,最正规的记载记录在《樱兰罗通史》一书中。血液来源若差异大,两者会发生剧烈反应,若是直系血亲,两者则会宁静交融。”
  中年魔法师开始低声吟诵咒语,淡蓝色光影之中,诡秘的符文排列成整齐的圆环状,层层累叠,凝聚成一块浮空的淡蓝色透明光影球体。中年魔法师小心地拿起两支试管,连着手一起伸入到魔法形成的光影球体中,缓缓倒下两支试管中的血液,然后迅速抽出手臂,血液呈雾状散开,两团血雾很快开始接触,并冒起高温似的气泡,蓝色光影球体如同水一般,浮空着沸腾开来,魔法师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后面的两方都微微躬身致意,又对着市民们说:“大家也都看到了,”,他指着沸腾的光球与血雾,“魔法检测显示,亨利并非博诺三世陛下的血亲。”
  哗然声在人群中散播开来。
  亨利抬起头,看了看沸腾的光球,又转头看了看博诺的尸体,最后将视线落在菲利普身上,面容狰狞,愤怒的吼道:“菲利普!”
  菲利普作出沉痛的表情,随即站起身来,看向高台左面高处,日出的方向,亨利瞬间意识到什么,又沉沉地摔下头颅,失神落魄。菲利普微微叹息,向魔法师说“该检验我了。”
  另一个淡蓝色光球出现,血雾悄无声息地交融。
  “如大家所见,菲利普是博诺三世陛下的直系血亲无疑。”来自中年魔法师平静地声音。
  少顷,魔法师退场,菲利普缓步走至中间,向艾蒂安询问道:“尊敬的艾蒂安大人,您有什么疑虑或是异议吗?”,艾蒂安缓缓摇头,面色平静。
  “私生子亨利叛国罪行成立,宣判死刑!”菲利普高声宣布道。
  亨利稍稍抬起头,呼吸越来越沉重,数十尺之隔外,满是市民们的咒骂之声,蛆虫般钻入他的脑髓。“哦,父亲,艾莉卡......”亨利呢喃道。
  ......
  教会历1403年,法兰帝国卡佩王朝黎明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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