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出城

　　马元义被派往扬州宣扬太平道，发展信徒，顺路护送陈末到颍川。
　　一行数十人来到雒阳南门准备出城。城门士兵对众人例行检查后示意放他们出城。马元义先前还有些担心，现在见到无人认得出陈末，不由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寒风中传来一声呐喊。
　　“慢着！”
　　喊话之人叫田苛，是前来轮换的士兵。田苛为人喜好讨巧专营，当初全城通缉陈末时，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城门处，希望抓到陈末以升官发财。因此，陈末的样貌在他心里比爹娘还熟悉。
　　田苛一路小跑来到近前，指着陈末说道：“你，转过身来。”
　　陈末暗道晦气，但仍然心存侥幸，于是缓缓转过身来。
　　田苛看清陈末样貌的那一刻心中狂喜。先前在远处他还不确信，现在十分肯定朝廷要缉拿之人正在眼前。他耳语左右，告诉其他人是什么情况。众将士惊疑不定，当下拔出佩刀将陈末团团围住。
　　马元义等人见情形不对，纷纷握住藏在袖中的匕首，悄悄接近城门将士。陈末见状赶紧用眼神制止他们，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来了一队人马。
　　那是执金吾属下的缇骑与持戟，他们正在执行日常巡城公务。数名缇骑见城门处有骚动，鞭马过来问道：“什么情况？”他们身着光鲜的橘红色军服，语气高傲，看上去相当威武。
　　田苛生怕被执金吾的人抢了功劳，回道：“一个窃贼而已，已经被拿下了。”说着将陈末绑了。
　　“抓个小贼，搞这么大阵仗。”缇骑们嘲笑道。
　　田苛现在哪有心思置气，只想着含糊几句将他们送走。
　　马元义等人也在等着巡城军离开，然后好动手救下陈末。张角嘱咐他们一路辅佐陈末，若是还未踏出雒阳城门就出了事，他们有何脸面再见大贤良师。可惜天不遂人愿，巡城军还未走就又来了一班人马。原来是一名跑得快的城门士兵去通报了上司。
　　城门军为首的那人满脸胡茬，他瞟了一眼缇骑，冷声道：“我们城门军如何行事，你们管得着么？哪凉快哪待着去！”
　　缇骑们见到这人，面色有些不自然。其中一人硬着头皮说道：“祁门侯不仅嘴硬，身子骨也是硬朗得很呢。”
　　“怎么，你想下马试试？”
　　缇骑们似乎不想招惹此人，纷纷鞭马归队继续执行巡城公务去了。
　　这个嚣张的汉子叫祁伦，城门校尉赵延属下的城门侯，为人刚正不阿。
　　前些日子，赵延的子侄出城晚归，让他开门放行。祁伦向来见不得这些高官子弟耀武扬威，于是拒开城门。第二日，赵侄便到赵延处状告祁伦。赵延念在祁伦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想着让他道个歉了结此事。谁知祁伦嘴硬，不仅不道歉，还当众骂了赵侄一顿。
　　赵延怒极，为了立威，将祁伦打得皮开肉绽。不过祁伦除了为人过于耿直外，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悍将，因此赵延才保留了他的官职。在家休养没几日，他又重新回到城门处。
　　所以缇骑们说他“嘴硬”“身子骨硬”。
　　至于缇骑们为何忌惮他，那是因为祁伦本是执金吾属下的左中侯。而这些衣着光鲜的缇骑大多是官宦子弟，当初没少吃祁伦的苦。
　　祁伦赶走了巡城军，这才打量起陈末。当初他们抓不到人还一度怀疑画像有问题，现在不由感叹何婉画的画像果真是神形兼备，一看便知是他。
　　不过，这件事的内幕祁伦知道一二。传说这人是救了皇子协，反被何皇后诬蔑才遭此横祸。
　　于大凶险中力挽狂澜救下皇子，又在北军五营将士全城搜捕下逃出生天。像陈末这样的人，正是祁伦所敬佩的勇士。他心中有了一丝犹豫。
　　田苛不知祁伦心中所想，他有些着急。
　　“大人，大功一件啊。”
　　“等等，之前我们也抓过不少人，但只是面貌相似而已。或许这人也只是长得像而已。”祁伦说完，也觉得是在自欺欺人。
　　田苛急不可耐，开始审问起陈末来。
　　“你叫什么名字？”
　　巡城军走后，陈末本来已经准备孤注一掷，拼死冲杀出去。但见祁伦神色异常，似乎有转圜的余地。于是回答道：“我叫陈末，道家子弟。并不是你们要抓的人。”
　　与此同时，因为耽搁的时间长了，出城队伍已经排成长龙。故侍中杨琦掀开马车帘子，吩咐家仆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因为那句“虞舜比唐尧”被权阉咬着不放，最终由侍中左迁，今日出城往豫州汝南郡赴任。
　　少顷，家仆回报道：“一个叫陈末的小贼被捕，城门侯祁伦正在审问。”
　　“陈末，这名字听来耳熟。”
　　“一个贼人而已，怎么可能与大人相识。”
　　忽然，杨琦想到儿子杨亮来信中有提到过一个叫陈末的人救过他与杨修一命。陈末这个名字并不常见，此陈末会不会就是彼陈末？
　　“扶我下车去看看。”杨琦说道。
　　祁伦有心放陈末一马，奈何知情人太多，如何瞒得过去？正左右为难之时，杨琦到了。
　　“参见侍中大人。”众将士齐声道。
　　“我今日即往汝南赴职，不再任侍中了。”杨琦语气平淡，听不出喜忧，他一指陈末问道，“此人是谁？”
　　“一名窃贼而已，耽搁了大人的行程，实在罪过。”祁伦下意识隐瞒了实情。
　　田苛想要说话，但又畏惧祁伦不敢言。
　　杨琦一眼就认出陈末正是前段时间把京师闹得沸沸扬扬的主角。祁伦作为城门侯，又怎么可能不知，这是要唱哪一出呢？
　　杨琦有意试探，他指了指陈末身上的绫罗道袍，笑道：“这位公子气质样貌哪一点与盗贼挂钩？你们怕是弄错了。”
　　听到此言，祁伦面色一变。田苛则心中一喜，他已经开始怀疑祁伦隐瞒真相的动机，现在杨琦被质疑，他正好可以借此道出真相。
　　杨琦的到来无疑使得形势更加复杂。陈末一时看不透他是什么路数，是要帮自己，还是单纯路过？暂时只能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