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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轮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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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衍凡回到孤儿寨时,萧小鱼正坐树荫下,在给一群小孩子讲故事.孩子们安静的围坐成一圈,听得聚精会神.
  萧小鱼轻轻将一撮散开的发丝挽向耳后,无意间抬头,就看见了赫衍凡,萧小鱼眼睛一亮,挥手向赫衍凡打招呼.
  赫衍凡惊于萧小鱼那一挽的纯然,他突然感觉到萧小鱼的脸上有光,那光洁白而美丽.他立刻板起脸,垂着头快步走过,装似完全没有发觉萧小鱼的存在.
  赫衍凡总觉得有黑暗在紧紧跟随着他,每当他觉得似乎看到光的时候,那黑暗就会猛的出现,吞没他身边的所有光亮.
  黑暗总是无时无刻在窥视着,所以赫衍凡心头那一丝怒意总也消散不去.
  黑暗曾一次又一次的将他吞噬,那感觉很可怕,仿佛整个人悬在黑暗里,四周没有任何声音,四肢着不上一丝力气,不管如何用力,就是无法改变那怕一丁点的现状,只能永远的如此悬浮下去,整个世界只有孤寂.
  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不,他不是不喜欢,是痛恨!
  可这没法怪到任何人头上,世事就是如此,有些时候不是你拼命努力了就能有用,就可以将事情改变.
  就如同总有人有事象是个泥潭,乌黑腥臭,你不能接近,一接近就会被陷下去,陷下去就入了他们的地盘,就要由着他们捏扁,不管你如何奋力挣扎,也摆脱不了那些污秽.除非你也变成如同他们一般的乌黑腥臭.此时你也变成泥潭,起不起身也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在这世上随处可见,你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可赫衍凡他还小,他还不懂,他还想要拼命的挣扎反抗,所以他总是在同那一丝怒意对抗!
  而现在,那丝怒意更怒了!
  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明白.
  为什么总有人要打他骂他?
  他不明白,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
  为什么为了一个馒头,就有人在疯狂杀人?
  他也不明白,明明他已经颠沛流离很久同时也饿了好几天.
  为什么一群人在疯狂的斩杀另一群人?
  他更不明白.明明他才刚感觉自己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然后他想明白了,他总结出做人的道理就是:拳头一定要硬!气焰一定要凶!杀人一定不能眨眼!
  可萧小鱼又总和他说,做人一定要善良,做人就应该锄强扶弱,帮助他人,做人就要对天下苍生有益.
  萧小鱼是个好人,对他也很好,他应该听萧小鱼的.可心中总是隐隐难以相信,这样做人真能在这世间活下去吗?
  赫衍凡又开始觉得自己不明白了.
  在孤儿寨的二年,他尝试着相信萧小鱼所说,试探着照萧小鱼的话去做.这二年,他过得不错,很开心.
  那莲子的出现却让一切在瞬间转为虚幻,过去似乎再次轮回而来,他能感觉到那黑暗又快要来了,光又要再次熄灭了!
  赫衍凡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能这样?为什么只有他这样!
  被那灰蒙蒙的荧光笼罩的时候,他狂喊,他怒叫,他拼命的挥舞着他的拳头!可无论如何努力,他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阻止不了那荧光,他无能为力!
  一切仿佛轮回,他自始自终都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心中的怒意仿佛已经感受到黑暗的气息,在开始翻滚壮大着,赫衍凡仿佛看到黑暗在朝着他狞笑.
  赫衍凡只得开始打拳,一拳一拳的打出去,狠狠捶在坚硬的山崖上,打得拳头鲜血淋漓,换回来锥心的疼痛,他心中的阴霾才有所消散.
  “拳可不是这样练的,你的内力不足,不能包裹住拳头,就会破了皮,伤了肉,搓了骨.你这孩子,我常叮嘱你要苦练内功,你就是不听,可真是难办啊!”
  赫衍凡身后,一个声音温和的说道.
  赫衍凡回头看去,却是寨子三祭酒之一的唐观日.
  唐观日人长的十分端正,就是眉角有点斜,在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总显得有些阴狠.唐观日与人争斗出手狠毒无情,山内人称”九手阴司毒阎罗”,可如今笑意盈盈的站着那里,眼露暖意,却一点也不阴,一点也不毒.
  “这样捶山着实看的过瘾啊,我也来试试.”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于赫衍凡身边,也如同他一般,挥拳就对着那壁山崖一通狠捶,此人内力惊人,拳力破石.
  赫衍凡侧身瞧去,却是三祭酒之一的刘勇壮.
  刘勇壮跟方心儒最早,是以练功也练得早,如今练得一身惊人内力,每一拳都似有千斤之力,石破天惊,力可敌天.刘勇壮天生高大威武,山内人称”巨神将”,那巨大的身躯总是可以给人带来安全感.
  “衍凡,世间万事徒伤悲,不如与我一块喝酒.酒中自有真意在.”又一个带着落寞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赫衍凡遥遥望去,却是三祭酒之一的邱斩秦.
  邱斩秦,成名得早,历经风霜,整个人就如同化身成了风霜,总是酒不离身,永远处在醉与醒的边缘.
  赫衍凡眼睛亮了,这些人都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
  这些人都和他相濡以沫,不分彼此,他们的出现就如暖阳,能驱散黑暗!
  赫衍凡兴奋的一把揽住刘勇壮的腰,(注:刘勇壮太高,赫衍凡太矮,是以只能揽到腰间),开心的叫道:”唐大哥,邱大哥你们回来了!”
  唐观日笑着点点头,远处邱斩秦遥举酒壶略做示意.
  赫衍凡非常开心,在这一刻,黑暗仿佛消逝无踪,世界又重新亮了起来.
  这种感觉好温暖,今晚一定要不醉方休!
  方心儒回到寨子里的时候,天色已将晚.可寨子里却灯火通明,因为庆祝已经开始了.
  寨子难得的宰了一头牛,牛已经腌制好,挂到了火堆上烤着.牛血被细心的收集起来,做成了血肠.内脏杂碎也没有浪费,已经统统洗干净丢到一口大锅中,煮成了香浓的牛杂汤.
  孩子们围着火堆笑着,喊着,嬉闹着.每一个孩子都已分到一碗热气腾腾的牛杂汤,配上蒸得喷香的大血肠子,牛肉没烤好,孩子们就已经吃得七分饱了.
  萧小鱼被火光映得一明一暗的,光的圣洁和夜的凄艳在她身上完美融合到了一起,俏俏的人儿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足以夺月之色,争夜之幽.
  刘勇壮已经喝醉了,他红着脸大喊道:”小鱼,你好美.”
  一群孩子哄然大笑.
  ”大壮哥你好不要脸.”
  “大壮哥羞羞,小鱼姐不要理他.”
  “我觉得大壮哥说的没错呀,小鱼姐姐是美丽嘛.”
  “蠢材!就算多美也不能当众说出来,这叫含蓄.”
  “你才蠢!”
  “你蠢!”
  “哈哈哈”
  刘勇壮摸着头,认真道:”我观月美,火美,人美,寨子里的一切都美.难道不能称赞吗?衍凡,你又骗我是不是?说什么做人要懂得抒发情感?你糊弄我的把?”
  邱斩秦醉卧山石上,哈哈大笑,道:”说得对,青春年少正该肆意而为,大壮你终于懂了,哈哈哈!”
  邱斩秦最喜喝酒,他已经喝醉了.醉眼朦胧的凝望着篝火,眼瞳里倒映着熊熊火光,似在回忆,又似在追思,可心绪百转千回之后,剩下的还是那抹不去的风霜.
  赫衍凡仰头大口灌了一口酒,重重的点了点头,起哄道:”大壮好样的,正是我辈中人之楷模!”
  当场又有一豆蔻少女,也不知偷喝了多少酒,捧着一束山花冲了出来,递到赫衍凡面前,赫衍凡傻傻接过,那少女羞红着脸,未发一言,又飞快的跑开了.
  赫衍凡呆立,全场更是爆出轰天大笑.
  唐观日不喝酒,但也似乎也被此情此景感染,击节起舞,大声吟道:”大好年华当出剑,一剑出而天下惊,任那红尘多磨难,吾自长存兄弟情.”
  方心儒进入寨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热闹而温暖的场面.
  他笑了.
  可他身后的那两人却惊得目瞪口呆.
  潜龙会这个帮派强大,可怕,隐忍,还很诡异!
  潜龙会与人交好喜欢送人,送人才!潜龙会的人才出而不回,山内皆知.
  人送你了,用不用随便你!
  方心儒这次和潜龙会结成盟约,就受赠了两个人才,也是两个强援.
  秦敢为,胆大精干.蔡然诺,心细善思,能过潜龙会七卡十三关而出的人自然都是武功高强之辈.
  这两人是好手,强手,自然是强援!
  秦敢为与蔡然诺紧跟着方心儒走进寨子,却被寨子里那种不分大小,众皆平等的气氛惊了心,艳了意.
  他们二人在潜龙会多年,平日就只做三件事,练功,吃饭,睡觉.他们以为就算换到孤儿寨后也一样,只不过应该会需要他们多做一件事,那就是杀人!
  他俩死都没想到加入寨子后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喝酒,烈酒!大口大口的喝!
  所以从未喝过酒的他们,加入寨子的第一天就齐齐醉死了过去.
  夜阑人静,高岗之上.
  轻抚着左眉上的剑痕,方心儒胸中满满的都是暖意,这正是他成立这个寨子的本意.
  天下乱,而众人无以为家,孤儿寨就是家.为这样一个家,吃点苦,受点伤,又算什么?
  唐观日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递给他一个酒壶.
  方心儒接过,失笑:”你还是老样子,不喝酒却喜欢看人喝酒.”
  唐观日低首抿笑,顿了顿才肃颜说道:”柳侠情的尸首已经处理好了.”
  方心儒有些黯然,道:”他本应该得享厚葬.”
  唐观日道:”这世间本应该的事太多,我们也力所不逮.”
  方心儒狠狠灌了一口酒,静静的望向月亮默然不语,象是祭奠,也象是怅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出声说道:”也该到会会牛猛斧的时候了.”
  唐观日目光顿亮,只觉眼前的方心儒就如同一轮暖阳,当空照耀,为寨子照亮出一条光明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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