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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雨,香囊,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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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有阴晴圆缺,天有雷霆风雨。樵夫顺应天意时节,晴日入山砍柴,早出晚归,收获颇丰。雨天望天而叹,祈求老天爷快快收了雨,还他一个能砍柴的大晴天。
  大明楼也有山,可是无人砍柴,也无人做那望天兴叹的樵夫。
  有时候李初一就在想,这老天下雨会不会是尿憋急了,找地方撒了一泡。要不然为何这里有雨,那里无雨。
  今日大雨,六月初一。可能是个快乐的日子吧。
  毕竟十五今日很快乐,因为她完成了所有的香囊,毫无意外的,李初一又多了一个,所幸这东西只需佩戴一个。不然腰间连挂白露的地方都会没有。从十五四岁那年起,一年一个,这是第五个了,好在手艺一年胜似一年。
  今天早晨,李初一从湖底“睡醒”起来,十五便和以往三个月里的每一日一样,在湖畔翘首以盼的等着他。
  这里已经有了个灰布篷子,不大,八尺见方,内有桌椅,皆是紫檀材质。十五便是每日在这里等他。
  小妮子个子不高,身板瘦小,可是手里拿的,胸前捧的东西那可不少。
  有西南蜀锦所织的衣裳,金丝镶着汉白玉的腰带……都是李初一今天要穿的。
  除了一双黑色流云靴放在了地上,其余一应衣服物件都被十五或提,或拿,或捧。
  如今天气早已不似春日,即便逢着雨天,也不会有清冷之感。六月,已然入夏。春去暑来,日子过得还是挺快的。
  李初一上了岸先拿了十五肩上的干爽毛巾将身体擦拭,此时只剩身上的大裤衩是湿的了。不过不用担心,正靠在门边啃着一根翠绿黄瓜的庖叔,随手一挥,一股燥热的元气翻涌,水汽蒸腾,片刻这裤衩就已经清清爽爽了。
  大紫悄添暗红,银丝云纹束腰,金丝羊脂玉的腰带,再把白露一系,悬于右侧。
  真是一个好生俊朗的公子哥啊。
  虽说以前在清河城,李初一大大小小也是个主,可是没在捯饬上过心。可是身板还是不差的。
  再加上这三个月日日练刀,原本就锋锐逼人的气势变得更加凝实厚重。又因为每夜在湖底潜修,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起来十分的饱满和灵动。
  不像那些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富家膏梁子弟,空有老天爷赐的一份好家世,运气再好点的,也无非是多添一副好皮囊而已。真是“金玉飘飘飘,败絮铛铛铛”啊。
  十五由衷一笑,道:“哥哥,你真好看。”
  远处啃着黄瓜的庖山海咂嘴,道:“啧啧啧,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不错不错。”
  李初一赧颜一笑,道:“哪里,庖叔见笑了。”
  十五习惯的走上前去,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把李初一的衣领理的平整,由于有些吃力,小脸都以磳的发红。
  然后一路往下,袖口,腰带,先抚平褶皱,在按压几下,依次有序。
  完成后,退开几步,略假思索,抬头看向李初一,道:“哥哥转一圈。”
  李初一和往前几年一样,无奈的转了一圈。
  十五点头,又再次走上去,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然后小心翼翼的系在腰带上,正和白露两侧相对,遥遥相望。
  “好了。”十五拍了拍手,示意李初一看一下。
  李初一低头看向腰间,一个香囊,碎花布上绣着一个小女孩的头,双髻,口鼻的线勉强贴服,一条歪歪扭扭的绿线表示小女孩正在笑。
  此时十五满心期待的看着李初一,“长进了,知道绣上人了,味道也还是原来的,不错。”李初一轻轻拍了拍十五的头。
  十五咯咯一笑,笑纳了李初一的夸奖,“她叫二十,因为前面还有四个,十五加五,所以叫二十。”
  李初一颔首,拍了拍腰间白露,道:“处暑二十白露至,良配。”
  远处门前的庖山河看见这一幕,神色有些落寞,眼底有着旁人看不见的淡淡忧伤。
  十五撑伞在前欢跳跑动,丝毫不在意老天是否下雨,伞下三尺之圆好似就是她的世界一样。李初一跟着其后,右手抵着白露,左手撑伞,雨水成线而落,伞里少年此时很得意,至少看起来如此。
  不知是因为一身华贵衣裳而乐意,还是因为腰间的花布香囊得意,又或是因为前面撑伞欢跳的小妮子而得意呢?
  我想也许三者皆而有之吧。
  见到兄妹二人过来,脸上落寞被收起,有是一副笑脸换上。
  既然选择把事情藏在心底,即使触景生情,也会在人前不露痕迹。
  十五眉头微微一皱,立即跑到庖山河面前,佯装老气,颐指气使的道:“哼,早饭做好了没?!就这这里打秋风,不想干了是吧!?啊?!”
  来这已有六个月了,十五早已不像以往在清河,那般老成。平添了许多稚气,倒更像一个孩子了,毕竟十五才只有九岁。楼里的管事们都快要把她宠的上天了,什么事都是依着她。
  本来十五长得就万分可爱,嘴又甜,一声“哥哥”,一声“姐姐”的,谁能顶得住。于是这楼里个个都把这小妮子当成宝贝。
  二管事庖山海乍听就愣住了,叼在口边的黄瓜都忘记嚼了。
  李初一连忙上前呵斥十五。
  十五崛起小嘴巴,委屈的低下头。
  一旁的庖山河一看到十五这受委屈的模样,心疼不已,急忙蹲下身子开始哄十五。
  十五的小手顺势将刚刚就拿在手里的香囊递到庖山海的胡子拉碴的大脸盘前,狡黠一笑“嘿嘿,这是给你的。”
  看着面前的碎花布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脸,四周有着曲杂的线头。以李初一对十五绣功的研究以及经验来看,这定是十五想要用挑针绣出,可是中间断了许多次,最终成了这副德行。
  庖叔脸上笑容一愣,继而一双白洁干净的大手颤抖着接过香囊,不敢相信的问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十五微微跳起一把环住庖叔的脖子,丝毫不嫌弃这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凑到耳边,悄咪咪的说:“她叫“香香”,我在里面放了古河花,是这世上最好闻的香味。以后就不怕满身油烟味了,嘿嘿。”
  李初一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有些目瞪口痴的看着。
  庖山海把香囊一把塞进怀中,躬着身子来回点头,又怕香囊掉下,双手始终捂着胸口。好似那些喊着“非礼”的小娘子遇见了贼人一般。
  “好好好,以后都不怕了。现在就给你做早饭去啦。小十五,谢谢你的礼物啊。”
  汉子这才起身,瞥眼瞅了瞅李初一,不屑的道:“喏,老常在那等你。”
  而后转身便走,不作丝毫停顿,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可李初一在不经意间还是看见这个胡子拉碴,邋邋遢遢的汉子眼角有些湿润……
  李初一把手放在十五的小粉头上,就这样一路向前。
  大明楼很大,大到从后门走到中厅需要好一会。
  其实后门入口高悬匾额,上有四个鎏金大字“华藏静流”,李初一听十五说这四个字还颇有来历。
  “华藏”引自佛家,莲花藏世界,是一个庄严、圆融、和谐、清净的世界。这里又寓意以书的世界。而净流则不言而喻。
  “春色未如华藏富,湖光不似道心明。”前朝凌霄阁大学士屠隆所提。
  李初一当时听的入神,评点道:“这个人倒算是个明白人,难怪入得了凌霄阁。”
  十五自是应允称好,这是一贯作风。
  入门后,一扇巨大紫檀屏风横隔,上有汉白玉雕刻的江山图。绕过屏风,楼中共有十六根椿冥大木柱,并以此构成大明楼主体。
  一楼中央摆放一张黄花梨的大圆桌,玉润油滑,大明楼的议会便在此处。然后便是八间大小不一的房屋,靠着院里这一侧。厨房,住所都在此处。
  其他管事都在各自楼层,除了湖里那位。所以这一楼便就只有楼主和常伯李初一以及十五等人。
  大明楼这么大,使仆女役自然不少。有的住在其他楼层,不过一层也是有的。
  楼主自把李初一交到乐遇和曹刀魁手里就很少露面,除了偶尔会去湖畔钓鱼外。即使是每晚的灵台也是只看得见光明,而未见人迹。今天也一样,没有看见人。
  一袭青衣的老人直着身子站在中厅等着他们,老人鹤发童颜,面庞红润,唯独眉宇有丝毫恹恹之感。
  十五率先跑了过去,熟悉的递上又一个绣着常字的碎花香囊,稚嫩可爱的道:“常伯伯,这是给你的,乐哥哥说你经常睡不好,所以我在里面放了天竺花,望您每夜好梦哩。”
  白发常伯收下香囊,一抚十五的粉头,道:“谢谢十五啦。”
  十五跑回李初一身旁,开心摇首“嗯嗯嗯”。
  常伯见此,开心咧嘴。
  “你的药理学的也差不多够自己用了,从今日起就不用天天去了。隔三差五去一回就行。小曹说你的刀挥的已经能看了,先沉淀一下,过些日子再教你。所以今日就不用去了。”
  李初一点点头“那十五呢?”
  常伯眯眼一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十五闲着?”
  李初一微微愣住,心想说的也是,这小妮子从早到晚似乎都挺忙。
  “那我今天做些什么?老师没有说吗?”
  常伯摇头,不过抬手指向大明楼外,李初一顺眼望去,一名身着红纱长袍,头戴流珠冕冠的老人撑伞立在一辆黑色马车旁。神色阴肃,面上煞白,好似涂了女子的水粉胭脂一样。
  “宫里有人要见你。所以今日将你一身打扮。”
  李初一第一反应是低头看向十五,瞧见这小妮子正眈眈直视外面冕冠白脸的阴肃老者。
  “那十五?”
  常伯呵呵一笑,道:“楼主回拒了,哪有把明珠轻易示人的道理哩。”
  李初一这才放心点头:“恩,我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常伯揺首,道:“不用,楼主让我告诉你,一切随意。”
  李初一颔首,拉过十五,道:“哥哥去去就回。”
  十五乖巧的点点头:“哥哥要小心。”
  李初一嗯了一声,跨步出门,大明楼飞檐远突,他需要走上一会才需要撑伞。而楼前有一片极其宽敞的平地,汉白玉铺就,大明帝国的开国皇帝亲命的“下马坪”。无论是谁,上坪下马,这就是“下马坪”的规矩。而这方大坪之前才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车马大道——太和大街。
  李初一心里明朗,宫中来的便只能是个太监,而这名老太监身披红纱,头戴流珠冕,肯定地位极高。能差使这么一位地位极高的太监来做请人的活计的只能是那位大明皇帝了。
  既然是皇帝,那么他和十五的事肯定瞒不住,他们不是大明人,住在清河严格来说也算是黑户。黑户要见大明的皇帝,无论如何李初一都是一颗心悬着的。他所能依赖的便只有他身后巨楼的主人,他的老师。
  可是方才他并未有丝毫回绝之意,一是因为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和十五惹的事,不能算在旁人头上,这本身就是错误的。二是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躲,这些事迟早都还是会找上他的。
  所以无论是基于其中那一条,他都是会去的。
  面对那些会找上门的麻烦,如果跑能跑掉的话,便就不会有上门一说了。
  李初一未曾回头,常伯看着缓缓走下阶梯,走上下马坪的少年意味深长的一笑。
  ……
  当李初一迈出檐下的那一刻,油纸伞从左手上挑,右手松了刀柄,撑开。一滴雨水未洒至衣裳。
  阴肃的白脸老太监毫无表情,似乎没有感情。直到李初一走到身前才略微躬身,声音沙哑尖锐的道:“少楼主请上车。”
  和当年一样,李初一听不惯这种声音,不过并未露出不快。
  话音未落,一名绿纱小太监淋着大雨从那一侧弯身跑过来,往地下一跪放下一物。他怀里抱着一个马车蹬,专门用来方便上下马车的。
  李初一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清小太监的脸,他的绿纱浸透雨水,已经变成墨绿色的了,瘦小的身子略有颤抖,显然一直都在淋雨。
  李初一并未多做停留,小太监还跪在地上等着他上车后拿走马蹬。从小见多穷苦,李初一也未慈心泛滥,权当未曾看见。
  毕竟很多事都不是他能管的,在自己和十五能好好活着,不用担心死亡前,他没有多少闲心去在意其他事。
  绿纱小太监等到李初一和老太监都已上车,有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收起马凳,开始驾车。
  十五站在楼里看着远去的黑色马车,那名红纱老太监在上车前曾朝她看了一眼,眼神阴翳,让她不舒服。
  大明楼十二层正对下马坪的窗户中站着两个老头,一个仙风道骨,一个披头散发,身上长袍黑腻不堪。
  两人一直注视着坪上马车,并且看着少年上车,然后消失。
  黑腻长袍的老人开口,声音如金石掷地,“这样不好。”。
  仙风道骨的老人,朗声反问道:“不做怎么知道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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