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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洪那大道附近正在建设一栋大楼，据说这片地方将会建成一个繁华的商业区。此时正下着大雨，工地上的脚手架噼里啪啦的直作响，工人们蹲在混凝土墙旁，有的看着大雨抽起烟来，有的闲得发慌，在地上摆上一副扑克牌。
商业区负责人从车里走出来，见到眼前这副场景，顿时火冒三丈：“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干什么。姜健勇他人呢？”
抽着烟的工人这样说：“老板，头儿他好几天都没来了。”
负责人听着越来越冒火：“他不来你们就不干活了吗？你们他妈的都是吃屎的吗？”
其中一个打牌的说：“活是可以干，台风天咱大伙儿也可以给你弄出来，但是起码要把这几个月的工钱给结一下吧。”
负责人听的涨红了脸：“我把钱都给你们头儿了，你们问他要去啊。”
工人们全都一言不发，但也没有要干活的意向。这可把负责人给急坏了，这几天他一直尝试和包工头联系，可这孙子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也不接，家里又没人。眼看建设工程就这么停滞不前了，他也只能干着眼巴直跺脚。
这时候工地里开进来好几辆警车，从上面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指着打牌的那人问道“你就是郑浩汉？”
工人点头。另一个人亮出警官证，指着他周围的几个工人，说道：“你们都跟我们走一趟。”
负责人见大事不妙，赶紧问道：“警官，出什么事儿了。”
警员瞪了他一眼，白了他说道：“不该问的别问。”
负责人赶紧闭嘴，目送着工人一个个的被带进了警车。
2
警察局大楼庄严肃穆，审讯室是一间整洁的房子，雪白的墙，漆黑的窗框，一切都显得很舒适干净。
“姓名？年龄？貫籍？家庭成员及地址？”审讯他的人是一个面相和善，看起来温柔亲切的人，但是他空洞的右眼使他看上去更为神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郑浩汉，今年36岁，貫籍在丰缘龙州。家里就我一人，父母都在老家。现在住我们工地的员工宿舍里。”郑浩汉说着一口不大漂亮的普通话，说话的语调有些上扬，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警官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他看了看手上的资料说：“9月15日晚上七点，你在哪，在做什么？”
面对审讯，郑浩汉竟然没有丝毫的紧张，他面不改色地说道：“那天晚上我去一哥们家喝酒，后来喝大了，想要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因为打车费太贵了，于是我就找了一家小旅店呆到第二天早上。”
警官问：“你的那位朋友可以为你作证吗？”
郑浩汉点头，告诉了警官一个电话。
3
“没错没错，他是来我家喝酒了。但是那天晚上因为堵车，他到的很晚。”
“几点钟到的。”
“七点半左右吧，那时候新闻联播刚刚完。”
“又是几点钟走的呢？”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记得不太清楚，不过他走之后我还看了场足球，那时候球赛刚刚开始，是巴萨对皇家社会的比赛。”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通话完毕，警官看了一会儿手机：9月15日晚上22：15分，西甲，巴塞罗那vs皇家社会。
从郑浩汉到朋友家这段时间看来，他有一定的作案时间。但从案发现场到他朋友家，正常行驶也需要20多分钟，若是堵车，则浪费的时间会更多。
他重新坐回审讯室里，这时候他的助理正向郑浩汉询问着问题。
“你们包工头他人怎么样？”他的助理虽然是个新人，但审讯的时候看起来有模有样。
但是最令他意外的是，审讯的全过程中，郑浩汉居然丝毫也不紧张：“他嘛，人品不怎么样，又喜欢钱，到现在连我们三个月的工钱都没给。”
“你们和他的关系怎么样。”助理边问边做着记录。
郑浩汉居然说：“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不可以。”助理不客气地说道。
“好吧。”郑浩汉听见这样的回答显然有些无奈，“我和他的关系不怎么样。”
助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被他挖了墙角……我老婆和他跑了。”郑浩汉没有好气地说。
“这么说你恨他咯？”助理功力尚浅，这句话像是刻意地在挖苦他。
郑浩汉忽然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助理，冷冷地说：“我恨不恨他关你们屁事！”
说完他用力地砸了一下桌子，嘶吼着：“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吗？到底是什么意思！”
助理显然被这个动作吓到了，呆呆地愣着，全然不知所措。
林燚冷笑了一声，拿起两张照片顺势拍在案子上，淡淡地说了句：“他们，全都死了。”
林燚死死地盯着郑浩汉，顿时三目相对，林燚空洞的右眼没有一丝的光彩，犹如一只黑洞即将要要吞食周围的这一切事物。就好像黑云压城城欲摧，郑浩汉的心理防线有些动摇，不禁打了个寒战，眼神不由自主地从对视中挪开。
郑浩汉瞟了一眼照片，冷冷地说：“死了是他们活该。”
他又说：“你们可以说我恨他，但我也可以说，我们工地的老胡比我更恨他！”
他逐渐提高了声调，“你们可能不知道，老胡的父亲得了白血病，已经躺在病床上面好几个月了。可那个王八蛋始终不给结算工钱，要看他老人家快咽气了，要不是大伙儿各自筹了钱借给他，恐怕他这辈子就见不到他的父亲了！”
“你知道姜健勇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郑浩汉被林燚突然的一问给诧住了，“他们怎么死的关我屁事。”
“被人杀了之后，分尸。”林燚淡淡地说道。
郑浩汉听了又是一愣，哆哆嗦嗦问了一句：“分……分尸？”
4
此时另一边的审讯室。
“姜健勇这个人呢，除了爱钱，但是对大家都挺好的，他久不久还会邀请大家到他家里去喝酒。”老胡是个很老实的人，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农民，每一代都生活在大山里，只有老胡走出来了，因为他向往着城里的生活。
“他和郑浩汉的关系怎么样。”小黄问道。
“他们俩嘛……”相比于郑浩汉，老胡就显得比较紧张了，但他还是尽量吐字清晰地说出来：“他们原本关系挺好的，但是老郑的老婆和姜健勇跑了之后，他们关系就变得紧张了。”
“9月15日晚姜健勇有请谁喝过酒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胡摇了摇头，继续说：“不过他9月13日晚上请我们喝过一次酒，因为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给我们结算工钱了，他说可能还要拖两天，所以就先赔我们个不是。”
“郑浩汉也去了吗？”
“也就只有他没来，不过姜健勇之后有没有邀请他我就不知道了。”
“那9月15日晚上你都在哪。”
“我都在家里看电视。”
“有人可以作证吗？”
“我老婆可以作证。”
“好。”小黄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问一句，你觉得郑浩汉这个人怎么样。”
“老郑这个人嘛……”老胡思考了一阵子，好像找不到完整的句子来形容这个人。
“没事儿，你就随便和我们讲讲。”小黄可能以为他是因为太紧张而没有想出来，安慰了安慰他。
“他这个人，怎么说……他人是挺仗义的。我爸住院，他前两天还拿出两万多块钱说要借我。但是，他这个人就是特别小心眼。”
“哦？怎么说？”小黄听得饶有兴趣。
“就是……有时候工地里发生的矛盾，他总认为是别人的错，从不会从自己上面找问题。还有，他老婆和别人跑了，他就老逮着姜健勇不放，处处和他做对……”他说着指了指案上的矿泉水，像是在询问自己能不能喝上两口。
小黄点点头，示意他接下去说。
老胡润了润嗓，继续说道：“就因为他老婆这事儿，他对人处处都留个心眼，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别人抢他的东西。而且有时候看见别的人背对着他讨论事情，他总是会觉得别人在背后议论他，就突然会给那几个人来上一拳。”
这是典型的被迫害妄想症。
“他这个人特别小心眼，老婆和别人跑了，他还老是认为她哪天会回心转意。甚至有时候，他还会以为那还是他老婆，就久不久跑去纠缠她。”
5
“你和你老婆是怎么离婚的。”
郑浩汉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挂着几分不屑地说：“她嫌我没有房，只能住员工宿舍。”
小赵简直受不了郑浩汉这个怎么样做都无所谓的表情，和这个令人厌恶的语气，小声地说了句：“那是你活该。”
郑浩汉像是听到了小赵说话的内容，愤怒地站了起来，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小赵，大声吼道：“你说什么？”
小赵也跟着站了起来，嚷道：“说你咋地。”
“坐下。”林燚却十分的淡定。“小赵你先出去。”
小赵听到命令气冲冲地走出去。
“郑浩汉，你现在是这是起杀人案的重大嫌疑人，难道你就不想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洗清你的嫌疑？”林燚淡淡地说道。
“就算人是我杀的，但是就冲那个人刚刚的那句话，老子分分钟可以告你们诬陷！”郑浩汉还很不是淡定。
林燚想，看来眼前这个人的被迫害妄想症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问：“他刚刚都说你什么了？”
郑浩汉答不出来，怒目圆睁地看向别的地方。
林燚忽然站了起来，两只手按在桌子上，大声说道：“刚刚他说操你祖宗的，你这个连狗都不如的肮脏王八蛋！”
这下彻底把郑浩汉给激怒了。
“你说什么！”他大吼一声，冲过来一把就抓住了林燚的领口，“信不信老子杀了你！”说完就给了林燚一拳。
审讯室外，小赵见情况不对，想要冲进去替林燚解围，只见关宇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进去。
“你以为她真的爱你吗？”林燚摆脱郑浩汉的动作，接着说。
“不管她爱不爱我！反正我一直都很爱她！”郑浩汉像豺狼一样地吼叫着，眼睛凶狠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你知不知道，她在外面已经有别的男人了。”林燚冷冷地说道。
“是谁？老张还是老王？不不不，是老姜？不不不，一定是老胡！对对对，是老胡，老胡在哪！”郑浩汉眼睛瞪得很大，仿佛眼珠子都要滴噜掉下来。
“她会和你离婚的！”林燚继续提升着音调。
门外看得小赵一头雾水，他们不是早就离婚了吗？离了？没离？他问自己。自己在这里干巴巴的站着直着急，而身边的关队，却十分淡定地认真观察审讯室里的一举一动。
“她早就已经不爱你了，他会和别的男人走，从此以后你就只能呆在你那昏暗的宿舍。而你最心爱的女人，则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策马奔腾！”
“不会的不会的！”郑浩汉发了疯似的尖叫。他似笑非笑：“她还是爱我的，她一定还是爱我的。”他时而又带着哭腔：“她不会和别的男人跑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林燚淡淡地说道，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是你！赵桥嘉！老子要杀了你！”他疯狂地叫着，举起一旁的凳子，就要砸向林燚。
就在凳子快要砸向林燚的那一霎那，关宇早已经推开了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踢开了凳子，制服了郑浩汉。
6
“小赵，查一下赵桥嘉这个人。”
林燚和关宇一同从审讯室中走出来。
小赵有个疑问：“林队，你刚刚为什么要编造一个谎言刻意激怒他啊？”
林燚隔着玻璃窗看着此刻还没有平静下来的郑浩汉，淡淡地说道：“根据我的判断，郑浩汉可能患有一定程度的被迫害妄想症，这是妄想症的一种。患有这种心理疾病的这类人通常会坚信自己处于受到迫害或伤害之中，患者往往会变得极度谨慎和处处防备，还时常将相关的人纳入自己妄想的世界中。”
他回过头来看向小赵，“他的妻子就处于他自己的妄想世界中，所以有时候就会觉得韦小艳还是他的妻子，而他身边的其他人可能都是扮演着想要抢走他妻子的坏人。”
小赵恍然大悟。
“行啊你。”关宇拍了拍林燚的肩膀，乐呵呵地笑道。
“还要多谢关队相救。”林燚报以一个温柔的微笑。
关宇没有多说话，吹着小口哨继续绕着看看其他审讯室的情况。
“那么林队，那可不可以认定他是凶手？”小赵问到。
林燚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线索表明他就是凶手。”
小赵又问：“那需不需要给他做个心理鉴定？”
林燚白了一眼：“心理鉴定不需要花钱的嘛。赶紧查查赵桥嘉。”
小赵忽然有一些小得意，骄傲地说道：“刚刚郑浩汉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已经叫技术队查了。”
话音刚落，技术队的同志就已经赶过来了：“林队，我们查到了。”
“赵桥嘉这个人我们并没有什么详细的资料，只知道他的户籍在美国，目前以美国一家销售公司在华的总经理身份，来国内进行市场销售。不过他的妻子户籍在中国，还有一个女儿。”
小赵和林燚听了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究竟是怎样错综复杂的三角关系，啊不对，多角关系。这简直比电视剧还令人感到扯淡。
“我们还查到啊，前不久他到庆良派出所报案，说有人寄了一封恐吓信给他，说是有人要威胁他，还说要绑架他女儿。”
“不过啊，碍于他现在的国籍，派出所也不好做出立案，所以就一直搁置了。”
林燚问：“多少天前的报案。”
“噢，派出所的民警说，9月……哎，就姜健勇死的那天中午他过来报的案，后来在派出所呆了将近半小时就走了。”。
“能找到他家吗？”
“我带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