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冬，天早早黑了，乌云罩着大地，寒风凛冽吹起；学校餐厅里却灯火通明，和平常的周末一样温暖热闹。
　　宽敞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各色各样的美食热气腾腾。明亮的档口前挤着吵吵闹闹的学生，一排排的餐桌前不少人正大口地吃痛快地聊，这时候餐厅的背景音乐也恰当好处地响起来。
　　就在这个看似平常的日子，他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清了那个天使般的面孔。
　　他和王燕坐在餐桌前等饭菜，一个无比丽质优雅的女生竟对着他坐了下来——那一刻他甚至怀疑她是不真实的，她是天上来的精灵。
　　因为她比精灵还美，他情不自禁地目不转睛了！这女孩的眼睛大且有神采，双瞳黑且明亮，雪白的瓜子脸溢出迷人的微笑，鼻子直挺秀美，嘴唇红润炫亮，乌黑的发滑落在双肩，高挑的身材搭配一件雅致的白羊剪绒长外套。
　　“燕姐点好了吗？”那女孩坐下来问道。
　　“给你点了饺子。”王燕道。
　　“谢谢了，这位就是……”那女孩冲着他微微一笑。
　　他并没反应过来，那女孩的芬芳陶醉了他的神经。
　　“发什么呆？快自我介绍一下了。”王燕冲他说道。
　　“有点面熟呢，好像在哪见过你？”他回神冲着那女孩说道。
　　“上次在篮球场，人家特意过来和你打招呼，你眼睛都放到篮筐上了，都顾不上看我们这大美女一眼。”王燕笑着责备道。
　　“我叫许默——许诺的‘许’，幽默的‘默，许之一默就是我！其实——我已——见过你很多次，哈哈～”这个女孩抑扬顿挫地说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再——给我笑两声。”他被骇住了，举起一只手示意。他疑心耳朵又出问题了，那一次次深刻悦耳的笑声，竟和这女孩的笑声如出一辙！
　　“哈哈～，怎么——耳熟吗？”许默看着他，忍不住又笑起。她清澈明亮的双眼，看着他机灵地转动起来。
　　“不会吧！真是你，你太会隐身了吧，老听到你这笑声不见你人影，我还以为耳朵出问题了。”他如梦初醒地说到。
　　“啊！我还会隐身？什么时候我学隐身术了？”许默惊讶地自问道。
　　“沐阳，不是我说你，要是你心不在焉，就是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你也视而不见。”王燕说道。
　　“你究竟在什么角落里看着我笑？我怎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呢？”
　　“我友情提示一下，你有没有忘掉你一只鞋子？”许默又转动明亮的大眼睛说道。
　　“鞋子？啥鞋子？”
　　“快好好想想嘛，转动你聪明无比的脑子——快点嘛——我再提示一下，一只灰色的拖鞋。”许默迫不及待地说道。
　　“拖鞋？灰色——靠！我前段时间满世界找，床底下柜子下角角落落都找了，甚至连楼道垃圾桶里都翻了，就是找不到呀！我疑心是被耗子叼走了，因我只差耗子洞没找了。”
　　“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鞋子？”王燕递过来一个精致的袋子——袋子里竟就是他那只灰色的拖鞋
　　他无比惊讶地看着袋子，疑心这世界真的有鬼：“我的鞋子怎么在你那里？太邪门了吧。”
　　“默默前几天转交给我的，你另外一只拖鞋还没有丢吧？”
　　“当然没有丢，我还等那耗子良心发现了，把另一只鞋给我送回来呢。”他不假思索地快语道。
　　“啊！我们成耗子了，真好心没好报！”王燕嘟着嘴说道。
　　“脑子进水了，真不好意思。”他摸着脖子歉意地笑完，又不假思索地说道，“许默，不过我那只鞋子怎么到你那里了？该不会是什么东西叼到你那里的？”
　　“就是一只嘴巴很损，很壮硕的‘耗子’叼到默默那里的！”王燕一下笑起来了——这不轻易笑的女孩也笑了，他更加纳闷了。
　　“我真是懵了，快告诉我了。”
　　许默抿着嘴巴，盯着他笑：“那个若无其事走进我们女生宿舍楼，那个大冬天里还穿着个运动短裤，一只手拎拖鞋，一只手摸着脖子的人，是你吗？”
　　他一下恍然大悟了：靠！都被她看到了！原来那天在后面笑着提醒“脱鞋”的女生就是她。
　　“好像——是我吧。”他吞吞吐吐地说道。他脸热起来，用手抓自己的脖子，嘴倒抽一口气：这糗事怎么让一个这么美丽高雅的女生看到呢？还帮我捡了回来，这也太狼狈了。
　　“你到底记不记得吗？我可是帮你记着呢，你冲出女生宿舍的加速度就是这么快，你那只拖鞋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哈哈～，就是这样来到我脚下的。”她边说边笑边比划着，听不出一点讥讽的味道。
　　“真有那么精彩吗？能获个什么奖吗？”他被这个女生逗乐了，尴尬一下没有了。
　　“那要不给你颁个最佳逃跑奖吧。”许默又开心地笑起来。
　　“一定要给他颁个奖，要不然他下次又走错地方了。”王燕也笑着说道。
　　“别，那还是下次一起再颁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我怎么在湖边也能听到你的笑，你莫非有隔墙传音的能力？”
　　他又奇了怪了——周六周末的早上，他一次次地骑行过湖边，总能一次次地听到她那深刻悦耳的笑声。
　　“你再猜猜？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一点都难不到你，如果你——”许默故意停顿了下来。
　　“我什么呢？拜托——我现在成榆木疙瘩了。”他双手一摊。
　　“你们猜猜湖边什么风景最引人注目？”
　　“除了那几条游来游去，追着一片树叶死都不放口的鱼！别的我真还不知道。”他笑着说道。
　　“NO，NO！有一道最奇特的风景，燕姐。”
　　“默默，湖边不就是那几棵光秃秃的柳树？还能有啥？”王燕疑惑地说道。
　　“一天，我在湖边突然发现，突然就发现一个特别特别神奇的人。”许默有模有样地说道。
　　“什么样的人？”他们两个异口同声的问道
　　“一个从革命年代穿越过来的战士！”许默煞有介事地说道。
　　“靠，莫非你穿越剧看多了，产生幻觉了？”他说道。
　　“NO，NO！我当时正阳台上看风景，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就那么突然，就那么风驰电掣般地神奇出现湖边的马路上。那人头戴红星八角帽，身穿绿军装，肩背军用绿水壶，胯下一辆黑色自行车。看他陶醉兴奋的样子，一定是赶着去参加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我猛然回过神，哇！这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莫非他是……穿越过来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酷呢。”许默转动着大眼睛，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
　　“默默，你描述的不就是个当兵的？不对，学校怎么会有当兵的？哎呀！我想起来了，你这描述好像是沐阳。对了……就是沐阳……沐阳，是不是你？只有你才戴红星八角帽，还有一款独一无二的军用水壶。”
　　他不语地听着，有些哭笑不得了——想尴尬却尴尬不起来，因她说话的样子太天真可爱。
　　“默默，人家那是工作需要，被默默你说得就像是故意摆造型，故意耍酷似地。”王燕说道。
　　他原本只有七分惊讶却故作十分惊喜地说道：“以你对当事人精确无误地描述，以当时自行车的速度来看，我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好陶醉好酷的青年战士！我太激动了，竟然成了你最美的风景线。看来我穿越的时间点、地点都恰到好处，正好赢得美女的回眸一笑，太值了，这次穿越真地太值了！”
　　他一边绘声绘色地说着，一边还激动地握着拳头——那认真的表情真就像他是穿越来的一般。
　　“真的？你真的是穿越过来的？”许默认真地说道，似被他的演技一下搞懵掉了。
　　“默默，你别被他蒙了。沐阳我以前知道你说话很损的，现在才发现你嘴巴还这么贫，还这么会演！大话西游的导演怎么没找你去呢？”王燕笑着说道。
　　“我就是拿着月光宝盒，穿越过来的至尊宝。”他看到许默竟有点相信了，感觉有些好玩了。
　　“那请你——现在给我们表演个穿越时空吧。”许默一本正经地说道。
　　“只能遗憾地告诉两位，月光宝盒我丢了，暂时无法穿越了。”
　　“还装呀？拖鞋不小心丢了，月光宝盒也不小心丢了，难道拖鞋就是你的月光宝盒？”王燕笑道。
　　“哈哈～，那赶紧把你的鞋子变回月光宝盒吧，带着我看看你怎么大战牛魔王，怎么拯救紫霞仙子的。”许默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只要你抛弃了财产，跟我去放羊。”他随口哼唱了一句。
　　“说定了，放羊就放羊——不过你是去‘救人’还是去‘放羊’呀？”
　　“嗨，你们两个别逗了，就像说真的一样。”
　　他们正聊，这时几个穿球服的人走进餐厅——正是他宿舍几个人。他们显然看到了他，在远处挤着眼睛冲他们笑，他却全然没看到。
　　“真好色，看到美女就流口水了。”正对着他们的王燕不满地说道。
　　“我——没有吧？”他失措地摸了下嘴巴，似真的流口水了。
　　“又不是说你，你紧张什么？”王燕笑道。
　　许默捂着嘴巴差点笑出，又赶紧扯开话题道：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跳在空中，是怎么做到边投篮边和我讲话的？”
　　“有点抱歉，我当时的弹跳脱离了地球的引力，所以在空中还有那么点时间。”他故作淡定地说道。
　　“估计是你脑子脱离地球引力了，注意力全在篮板上面。”王燕说道。
　　“既能摆脱地球引力，那你肯定能扣篮，下次给我表演一下。我还没看过真人扣篮，你扣篮的样子一定酷毙了！”
　　“没问题，保证给你表演个‘大风车’灌篮，不过你先把人民币准备着。”他摊开一只手来。
　　“喂，看你扣篮还要收费呀？”许默笑道。
　　“我担心学校的篮筐经不起我这么暴力一扣。”
　　“沐阳，你吹吧，我从没看到你扣过篮。”王燕说道。
　　“不是说了吗？不是不想扣，是怕把球框给扣坏了。”他笑道。
　　“你不是撬不动地球，而是你还没找到支点，对吗？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名字，赶紧报上你的大名来！”
　　“我——李沐阳——建筑工程系的，燕子刚才还在说呢，故意装不知吧。”
　　“不听你自报名姓就像咖啡没加糖没感觉——莫非你真就是太阳，我们沐浴在你的阳光下？”
　　“啊——我不做太阳，只想被太阳一直照着。”
　　“很高兴认识你，阳光下的男孩。”许默伸出一只手来，一直细长白皙的手来。
　　“幸会！我没你说的那么有型或者神奇，说实在话就是一介粗人，一个天马行空的人。”他握着这个女孩的手诚恳地说道。
　　“我就喜欢和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人做朋友。”许默眨巴着大眼睛也诚恳地说道。
　　“十三号的一份羊肉泡馍、二份饺子来喽。”餐厅里的服务员热情地叫着，端着餐盘，把一碗羊肉泡馍，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在了桌子上。
　　王燕尝了一口说道：“这学校的羊肉泡馍很正宗，和咱们西安的能媲美了，今天真有口福，沐阳你要尝尝吗？”
　　“那就再点一份，今天都算在我头上，上次说请你和你姐妹一起吃饭，今天算是兑现了。”他笑道。
　　“要知道我刚才就点大菜了，狠狠宰你一顿，谁让你把我撞得飞起来。”王燕说道。
　　“真抱歉，那天害得你裤子也烂了两个洞，想吃什么？现在点也不晚。”
　　“裤子……两个洞？”王燕纳闷起来。
　　“忘了呀，你当时摔在水泥地上，你那牛仔裤就磨出两个洞。”他认真解释道。
　　“哈哈～，本来——本来——就有两个洞了。”王燕无语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故意的吧……哈哈……太搞笑了吧，你难道是一头迷迷糊糊的猪。改天我也把牛仔裤剪开两个洞，跑来告诉你说，快看！你把我的裤子撞破了，赶紧请我吃饭吧。”许默一下笑得喘不过气来。
　　“我靠，原来如此呀！”他再次被自己的糊涂搞得哭笑不得了。
　　“几个星期都没见你怎么笑，今天终于笑了，你说说你究竟有个什么愁的？”王燕说。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他举起旁边的杯子潇洒地一饮而尽。
　　“啊，借酒消愁呀！”许默惊奇起来。
　　“白开水了。”王燕笑着说道。。
　　“你就不能陪我表演一下吗？”他笑道。
　　餐厅里响起了“斯卡布洛集市”英文歌曲，饺子和羊肉泡馍的香味从碗里溢出来，他久违的快乐也从被时间遗忘的角落里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