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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佛前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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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深云重风悄悄,月淡星疏雨漂漂。
  山高水远林靡靡,寺广院幽灯皎皎。
  威严神像殿上坐,摇曳香火堂下飘
  怒目金刚慈眉佛,只摄苍生不捉妖。
  ——《夜古刹》/霖江南
  深山丛林之中,古刹左侧厢房之内。
  妙龄少女端坐中堂雕花圈椅上,轻启樱唇浅品一口香茗,道:“左右,押那厮押来。”锦衣侍卫门外唱喏,少时推搡叶麟之而入。妙龄少女将青花茶杯放在桌上,道:“小贼,你到底说是不说?”叶麟之觉出情势略显异常,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说便说,但不知郡主要我说些什么?”妙龄少女傲然而视,道:“你姓甚名谁,家居哪里,三更半夜因何匿于大树之上,皆细细讲给本郡主听!”业已遍体伤痕的叶麟之,举掌拭了拭嘴角残留血迹,道:“草民昼间早已如实相告,当晚恰好途径那里,遇见偌多人争相厮斗,只是瞧瞧希奇热闹罢了。”妙龄少女听罢柳眉微蹙,道:“本郡主谅你年幼无知,几次三番宽恕。你切莫再逞口舌之能,自讨苦吃!”叶麟之笑容吟吟,道:“草民两日水米未进,也只得讨苦头吃矣。”妙龄少女冷嗤一声,道:“你若执意孤行,恐怕连苦头也讨吃不起!”叶麟之假意恭维,道:“似郡主这般容貌,可算生得落雁沉鱼、闭月羞花,且贵为当朝郡主之尊,又何苦为难我一个乡下顽童?”
  妙龄少女杏目眨眨,收起玉足侧蜷圆椅之内,道:“那小贼,你怎知我生得落雁沉鱼?”叶麟之见女子十分受用虚托之词,接道:“恕草民直言,我自降生于世,还从未见过像郡主一般的神仙人物,可称得上是月宫九天玄女下届,碧霄瑶池玉姬临凡。”妙龄少女忍俊不住,翠袖半遮玉颜“咯咯”一笑,道:“胡言乱语,你又没去过天上,怎知本郡主如神仙人物,仿佛玄女玉姬下凡一般?”叶麟之干咳两声,道:“草民虽未去过天宫,然梦里却时常得见。”妙龄少女歪着小脑袋,道:“如此说来,你时常梦见仙女?”叶麟之点了点头,道:“草民不敢相欺,夜晚每每熟寐,多见仙女翩翩,犹如花蝶起舞。”妙龄少女道:“我来问你,那梦里的仙女都长得什么模样?”叶麟之端相女子两眼,道:“大抵与郡主殿下一般无二,莫不倾国倾城。但有些仙女姐姐容貌,却稍逊于郡主殿下。”妙龄少女含嗔佯怒,道:“你以为花言巧语一番,本郡主便不杀你了?”叶麟之挺胸昂首,道:“草民句句属实,绝非花言巧语。即使郡主千刀万剐了我,草民亦心甘情愿。死在郡主手下,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幸事。”妙龄少女沉默少顷,道:“本郡主欲收你作贴身随扈,意下如何?”叶麟之暗暗长吁口气,道:“如能侍奉郡主驾前,实乃草民一生莫大光荣。”妙龄少女嫣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本郡主成全于你。左右,拉他净身!”叶麟之如坠烟雾,道:“郡主,何谓净身?”妙龄少女道:“毋须多言,去了便知。”
  所谓净身一词,古称宫刑。据《后汉书宦者列传序》记载,曰:“宦官悉用阉人,不复杂调它士。”这是由于在皇宫内廷,上自皇太后、太妃,今至本朝后、妃以及各部院宫侍等,女眷较多,如允许男侍出入,难免会发生秽乱宫帷之事。因此,宫内绝不允许其他成年男性当差。
  堂下锦衣侍卫应是,押了叶麟之来至旁侧厢房,除去胫衣内亵,将他仰面放在木榻之上。
  执事和尚捧来一盆清水,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道:“尔等摁住,我要动手了!”四名锦衣侍卫听言,呼啦啦随蜂拥而上,扯来几条绳索,缠绕扎紧其周身各处。继而,当中一人伸手固定其腰部,又两人分抓其双臂,另外二人则分按其双腿。
  霎时之间,直唬得叶麟之魂飞魄散,旋使尽浑身气力反抗,旋扯着嗓子嗥叫,道:“你们要作什么,快住手!快住手!”
  执事和尚见他不停竭力扭动,晃了晃掌中匕首,道:“这厮一味挣扎,莫如打晕了罢。”固定腰部的锦衣侍卫道:“万万不可,打晕性命堪忧。小郡主旨意,欲收此人为贴身随扈,或许不久日后,位居为吾等上司也说不定,倘若行刑之中死去,教兄弟几个如何交差?”那执事和尚愁眉苦脸,道:“他这般挣扎不止,却教小僧如何行刑?”另一个抓压右臂的锦衣侍卫道:“多加几条绳索,死死绑缚。”于是乎,又寻来两条绳索,并揉搓一个布团,塞堵其口内。执事和尚捋袖扎势,左掌竖于胸前唱喏,道:“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日后飞黄腾达,饶恕贫僧今日无奈之举。”言毕,匕首向他身下削去。
  叶麟之恫疑虚喝,道:“尔等仔细听了,今日胆敢无礼,捱一日我飞黄腾达,定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执事和尚闻言一怔,慢慢收回匕首,道:“几位侍卫大哥,眼下如之奈何?”左边锦衣侍卫松开叶麟之左腿,双手只一抱拳,道:“小兄弟,请不要为难在下,咱们也是领受郡主旨意,俱属迫不得已。”右边锦衣侍卫也赔笑,道:“赵大哥说的是,小兄弟暂且忍耐,等待此刑了结,吾等再向你赔礼请罪。”叶麟之面如土色,道:“毋论你如何托词,只要一刀下去,即便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们!”唤作赵大哥的锦衣侍卫道:“小兄弟,事已至此,莫如坦然承受,我们也好早早交差。”叶麟之惊惶万状,道:“你妄想,今日......”话未说完,骤感一股劲风涌起。那侍卫赵大哥肉掌一挥,倏地斩向他脖颈。即闻一声闷哼,叶麟之立时人事不省。
  恍恍惚惚之中,也不知过去多少时候。
  叶麟之蓦地抖个寒颤,缓张双眼扫视周围。却见眼前漆黑一片,凄风习习拂面。他茫茫然胡思乱付:“这是什么所在,莫非已到阴曹地府?”当即翻转身体,抬腿挪脚试探虚实。登时只觉浑身巨痛难忍,便“噗通”跌落下去。耳边传来一个男子声音,道:“施主,你醒了?”叶麟之一时间直疼得大汗淋漓,紧咬牙关不敢作答。那男子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又道:“刑事不足两个时辰,伤口尚未愈合。施主稍安勿躁,且宽心静养。”说着话,展臂将他抱放软榻上。那人行为虽然非常谨慎,却不经意震动伤口。叶麟之忍不住呻吟一声,这才皱眉凝神细观。但见说话之人年约弱冠,相貌堂堂,并非什么夜叉无常,实为一个少年和尚。叶麟榻上颔首致谢,道:“有劳大师了。”那少年和尚唱喏,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多礼,你须调治旬余半月,方能行动自如。”叶麟之道:“请问大师傅,此乃何处?”少年和尚笑道:“贫僧法号微尘,怎敢妄称大师傅。此乃东林寺后院,沙门僧舍之内。”叶麟之心下不由窃喜:“原来我还没死,不过昏迷而已。”口中却惑然不解,道:“厢房这般幽暗,师傅为何不掌灯引光?”微尘和尚便抬手往大厅一指,道:“施主请那边看,油灯早已点燃。”叶麟之神色诧异,道:“真真怪哉,适才我为何目不能视?”微尘和尚道:“施主因失血过多,有些眩晕罢了。”叶麟之恍然大悟,侧首顺指望去。
  只见堂上一张木桌上,灯火随风冉冉。
  微尘和尚问道:“施主,可需食些斋饭?”叶麟之长叹一口气,道:“浑身巨痛,只恐难以下咽。”微尘和尚蔼然劝慰,道:“施主身受苦刑,还是食些斋饭为好。否则气虚血亏,伤口更难愈合。”叶麟之未置可否,道:“大师,兵卒哪里去了?”微尘和尚道:“郡主下令,遣他们搜山去了。”叶麟之若有所思,道:“如今是什么时辰?”微尘和尚举目望一眼窗外,道:“子时已过,如今应是三更天景。”叶麟之道:“暮色深沉,兵卒连夜搜些什么?”微尘和尚向他摇了摇头,道:“这个嘛,贫僧亦不得而知。据校尉赵将军所言,似发见了卧龙山义士。”叶麟之心下“咯噔”一凛:“定是他们察知义父与刘叔叔行踪,派兵前往追捕。”微尘和尚道:“施主稍候片刻,贫僧去庖屋取些斋饭。”尔后合十浅施一礼,掩门而去。
  细雨房外滴滴,轻叩轩榥噹噹。
  叶麟之目盯着大厅摇曳灯光,禁不住悲从中来:“本欲逃离家乡,遍访名师学技习武,待日后大成,承袭父志驱除鞑虏。那知国恨家仇未报,不意又遭此劫难。莫非老天爷也倚贵欺贱,恃强凌弱?可怜我大好年华,却做了一个六根不全之人,九泉之下,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当想到这里,浊泪顿时夺眶而出:“少时父亲曾训诫,曰:生当作华杰,死亦为夏魂。如今孩儿这般惨状,纵然做鬼也有辱先祖。以故苟且偷生,莫如一死了之。”他悲悲切切怅怨许久,毅然拿定主意,旋即一咬牙挣扎下榻,含泪四方搜索,看有无有应手的家什可以自戕。
  孰料僧舍里甚为朴素,除了法衣被褥、经书茶具之外,就是蒲团香烛,别无其它。
  叶麟之向前跄跄踉踉几步,不想牵动胯间伤口,痛得双腿发软,竟“噗通”瘫倒在地。他伏地恨声咆哮,道:“这真是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啊!天老爷,快快收了我这个废人罢!”
  正在这时,房门“吱呀”推开。
  微尘和尚手托两碗热粥进来,见状慌放在桌上,道:“施主,你待寻找何物?”叶麟之泪眼迷离,道:“我欲寻死!”微尘和尚蹲在他身边,道:“好端端的,施主为何寻死?”叶麟之惨然一笑,道:“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却做了一个不全阉人!请问大师,哪里好端端的?”微尘和尚便席地盘膝而坐,道:“施主,你可知古贤孙伯灵?”叶麟之道:“略知一二,师傅何意?”
  微尘和尚道:“孙膑孙伯灵乃齐国人氏,兵圣孙子之后。曾与魏国名将庞涓,同拜纵横始祖王诩为师。庞涓出仕魏国后,任魏惠王之大将,因嫉才妒能,恐孙伯灵贤于己。于是,遂暗中命人将其请到魏国,且严加监管,后又捏造无由罪名,将其处以膑刑和黥刑,砍去了双足,并在脸上刺字,欲使孙伯灵才能埋没,不为世人所知。有一齐国使者,见孙伯灵卓尔不群,趁夜深人静之时,便用车将其载回齐国。孙伯灵深受齐威王信任,并封其为大将。公元前三五四年,赵国大举进犯卫国边境。魏国为救同盟,派兵包围赵都邯郸。次年,赵国遣使向齐、楚两国求救。大殿之上,威王召集群臣商讨退敌之策。大将段干朋建议:兵分两路,其一进攻魏国襄陵;其二由田忌、孙伯灵率军,奔袭支援赵国。如此不单可救赵国,同时兼顾削弱魏、赵两国兵力。齐威王纳之,依计行事。此时,魏国大军已攻陷赵都邯郸。庞涓领军八万到达茬丘,预备进攻卫国。齐将田、孙率部日夜兼程,亦赶至齐、魏两国边境地区。田忌不屑,欲与魏军直接交战。孙伯灵阻止曰:魏军出兵以来,久战赵国,导致大军多耗于外,老弱病残疲惫于内,国内必定空虚,何不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直捣魏都大梁。若大梁惊险,魏军必退。”
  叶麟之语气冷冷,道:“此乃围魏救赵之典故,天下谁人不知。”
  微尘和尚道:“施主莫急,且听贫僧慢慢道来。魏军得知,率军急忙救援魏都。孙伯灵却依仗地势之利,佯攻魏国平陵。庞涓果然中计,使主力返之交战。孙伯灵乘机派轻车骁骑,直捣魏都大梁。无奈之下,庞涓只得率军回援。孙伯灵命田忌佯装不敌,节节败退。当魏军追至桂陵城外,孙伯灵率大军杀出。庞涓自知败局已定,当场拔剑自刎。”
  叶麟之茫然若迷,道:“那又怎样,他与我有什么相干?”微尘和尚道:“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方能为常人之所不能为。忍辱负重之士,古往今来比比皆是。如淮阴侯胯下之辱,鸠浅王卧薪尝胆。施主只受此劫难,便要寻死觅活,若教江湖中人闻之,岂不贻笑大方?”叶麟之低头沉默半响,方道:“大师一番教训,委实令在下羞愧难当。”微尘和尚俯身贴耳,道:“贫僧敢问施主,你可是卧龙山蔡王爷之后?”叶麟之不禁一怔,道:“非也,大师为何有此一问?”微尘和尚道:“施主无须担忧,贫僧乃......”
  忽听马蹄哒哒乱响,数十骑驰入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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