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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患榻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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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尘和尚透过门缝向外窥探须臾,道:“怪不得如此喧闹,原来是搜山兵士回营了。”叶麟之道:“大师,他们擒获人犯否?”微尘和尚道:“臆度无有,大伙皆空手而归。”叶麟之闻言稍感心安,道:“在下腹中有些饥饿,劳烦师傅借力。”微尘和尚转来扶他坐卧榻上,道:“这便是了,生活多不遂人愿。”叶麟之缓缓背靠木榻牀头,道:“在下豁朗矣,师傅一番启迪,着实令在下茅塞顿开,恰如大梦初醒。吾道教庄子祖师有偈曰: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既然生死并无不同,又何必在意生死。人去虽似灯灭,再不用受世间种种厄难,但家父生前志愿,也随之将葬没黄土,怎及苟我不全之躯,为黎民百姓做些善举。”微尘和尚面呈欣慰之色,道:“小王爷如此觉悟,不枉贫僧唠叨半响。”旋说着话,旋捧来桌上热粥。
  叶麟之接住粥碗食吞几口,道:“大师,你真乃雁荡刺卫?”微尘和尚道:“眼下番邦异族执政,朝廷残暴不仁,督命枢密院禁卫及各路府衙,常以莫须有罪名四处捕杀无辜。雁荡刺卫为民行侠仗义,自然被视为肉中刺、眼中钉,旁人唯恐躲避不及,谁敢假冒。”叶麟之道:“那大师因何沦落至此,并堕入佛陀空门?”微尘和尚道:“小王爷可知十八年前,朝廷派兵围剿雁山一事?”叶麟之道:“在下曾闻义父提起,然语焉不详。”微尘和尚道:“时雁荡山千百名亭卫戮力同心,在展老亭主统帅之下,依仗险要城寨拒敌无数,屡屡击退官兵。”叶麟之道:“展老亭主何许人也?莫非是如雷灌耳的展南征老爷子?”
  微尘和尚慷慨激昂,道:“不错!那时家父母皆死于元军刀下,是展老亭主将小僧从乱军中救出,带上雁荡山加入少锐亭卫。”叶麟之道:“大师得展老亭主庇佑,真乃三生有幸。”微尘和尚道:“只可惜后来中了降元帮派奸计,十六亭总舵不幸失守。展老亭主便密命龙凤卫使,护吾等逃出雁荡山,又苦经颠沛转徒,方流落至此削发为僧。”叶麟之道:“护送大师那几位龙凤卫使,于今何在?”微尘和尚道:“贫僧早与他们失去联系,于今不知所踪。”叶麟之道:“如此说来,大师也是一个苦命之人。”微尘和尚浅然一笑,道:“比之蛮夷刀下的黎民苍生,贫僧也不为苦。”
  叶麟之放下粥碗,道:“实不相瞒,区区并非蔡王爷亲生,也是他老人家在乱军之中救出,又大发仁慈收为义子。”微尘和尚笑道:“既然蔡王爷待如己出,小王爷万勿辜负他老人家一腔恩情。”叶麟之长叹一口气,道:“多谢师傅训斥,在下明白了。”微尘和尚道:“小王爷不如效法荀彧荀文若,身在曹营心在汉。”叶麟之神色坚毅,道:“区区业已幡然醒悟,胸中正生此意。”微尘和尚和颜悦色而视,道:“叶兄弟,从今往后,休提什么大师傅或小师傅的,唤我微尘如何?贫僧也乘机攀个高,直呼小王爷麟之如何?”叶麟之立刻应允,道:“好,就依微尘师傅所言!”
  骤闻门外有人叫喊,道:“微尘师傅!微尘师傅!”
  微尘和尚高声回应,道:“赵将军,贫僧在厢房里。”赵姓侍卫循声而至,道:“师傅速随我来,小郡主有请。”微尘和尚茫然若迷,道:“赵将军,郡主何故深夜召见贫僧?”赵姓侍卫并未作答,近榻瞧着叶麟之,道:“小兄弟,你怎么样?”叶麟之言不由衷,道:“在下只是稍感不适,多谢赵大哥记挂。”赵姓侍卫抱拳一揖,道:“小兄弟,赵大哥给你赔罪了。”叶麟之大惑不解,道:“区区惶恐,赵大哥何罪之有?”赵姓侍卫必恭必敬,道:“先前行刑之事,实属吾等兄弟秉承郡主上意,迫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小兄弟不计前嫌。”叶麟之心下直恨得咬牙切齿:“等有朝一日我大权在握,定将尔等碎尸万段!”口中却佯装蛮不在乎,道:“赵大哥言重了,食人之禄、死人之事,此乃常情常法,区区万怎敢怪罪几位。”
  微尘和尚合十唱喏,道:“南无阿弥陀,叶施主所言极是,今后两位或为桂王府同僚,共为朝廷效力,自当和衷共济,那来的什么怨恨。”叶麟之道:“微尘师傅言之有理,区区如得小郡主厚爱,有幸入朝为官,到时尚需赵大哥多帮衬。”赵姓侍卫道:“微尘师傅,这位小兄弟贵姓叶吗?”
  微尘和尚见问,含笑欲待答复。
  叶麟之一旁接话,道:“正是,区区姓叶字麟之。”赵姓侍卫朗声大笑,道:“叶兄弟宽宏大量,咱们几个没齿难忘。在下姓赵字守朋,日后但凡用得着咱们,叶兄弟尽管吩咐,纵使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叶麟之略一欠体,道:“不敢,依仗几位大哥了。”赵守朋道:“好说!好说!”
  微尘和尚喏声“南无阿弥陀佛”后,随即抬腿走出寝室之外,乃至堂中戛然而止,道:“赵将军,你可知郡主因何召见贫僧?”赵守朋摇一摇头,道:“在下亦不明所以,微尘师傅去了便知。”微尘和尚思索片刻,折回榻前悄悄对叶麟之使个眼色,道:“叶施主先用斋饭,贫僧少时再来服侍。”叶麟之心领神会,道:“郡主连夜召见,想必有什么要紧公干差遣,微尘师傅只管自去,区区已无大碍。”微尘和尚道:“赵将军,叶施主托付于你了。”赵守朋挥掌“噗噗”拍着胸脯,道:“师傅宽心,某将在此陪伴叶兄弟。”微尘和尚迈出厢房回眸一瞥,掩门而去。
  叶麟之微合双眼胡乱臆度:“既然官兵空手而归,料那些女子皆平安无险。也不知义父和刘将军他们现在何处,会不会去那片树林觅我。”当想到这里,倏地挺身瞪目暗付:“义父寻不见我踪迹,定会四处搜寻,若擅闯这东林寺内,岂非羊入虎口?”
  旁站赵守朋见状一怔,道:“叶兄弟,你待做甚?”叶麟之登觉自己忧虑忘形,忙手抚胸口干咳两声,道:“不作什么,忽觉腹内有些饥饿。”赵守朋道:“叶兄弟且在此稍候,我这就命人烹烧饭菜,再讨两坛美酒,与你畅饮几杯。”叶麟之心急如焚,道:“赵大哥一番美意,小弟心领了。只是我旧伤未愈,不便饮酒。”赵守朋胁肩赔笑,道:“是赵大哥一时疏忽,兄弟切莫见怪。”叶麟之迫不及待,道:“无妨,小弟改日宴请几位。夜已深沉,赵大哥早些安歇。”
  赵守朋丝毫没有离开之意,拖来一张木椅落座,道:“叶兄弟,我还有下情相询。”叶麟之眉头紧皱,道:“赵大哥请讲。”赵守朋支耳聆听一会,便神秘兮兮凑近叶麟之脸前,道:“据我所知,小郡主性恶宦官,平素驰骋江湖,只率王府家将或枢密院禁卫,向无内监随扈,为何独对叶兄弟另眼相看?”叶麟之听得如坠烟雾,道:“郡主心计,我一介草民如何晓得?”赵守朋满脸困惑瞧着他,道:“叶兄弟究竟何人,怎教小郡主捕获?”叶麟之托辞敷衍,道:“在下自幼父母双亡,乃一沿街乞讨之孤儿。”赵守朋疑信参半,道:“此话当真?”叶麟之道:“赵大哥如若不信,可趁夜放在下出寺。”
  赵守朋打个哈哈,道:“叶兄弟说笑了,在下不敢,倘教小郡主得知,我性命难保。”叶麟之道:“赵大哥为何有此一问?”赵守朋抬手挠了挠头,缄默未语。
  叶麟之凝视上下端相他两眼,道:“小弟明白了,定是赵大哥倾心于小郡主。”赵守朋慌竖食指轻“嘘”一声,道:“叶兄弟,万万不可妄言,倘传到郡主耳中,谁吃罪得起。”叶麟之不以为然,道:“那又何妨,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况赵大哥乃当世英雄豪杰,怎过得这美人一关。”赵守朋道:“可怜在下身分卑微,难入郡主芳心。”叶麟之漠然讥讽,道:“我以为美人难过卖酸摊,孰料赵大哥堂堂七尺男儿,也这般扭扭捏捏,作出娇女儿姿态。”赵守朋神色沮丧,道:“无可奈何,愚兄仅是饶州府一名小小校尉。”
  忽听“吱呀”一响,房门推开。
  微尘和尚疾步榻前,道:“南无阿弥陀佛,贺喜叶施主!”叶麟之苦笑一声,道:“在下方受宫刑之痛,哪里来的喜事?”微尘和尚道:“你可知小郡主深夜召唤贫僧,所为何事?”叶麟之稍作思付,道:“不知。”
  赵守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微尘师傅,我猜到了。”微尘和尚转首而视,道:“赵将军敏捷,请讲。”赵守朋道:“想必得小郡主垂青,叶兄弟时运来了。”微尘和尚道:“赵将军到底是官面人,所料丝毫不差。郡主传令,特封叶兄弟为通御郎。”叶麟之道:“赵大哥,何谓通御郎?”赵守朋忙站起施礼,道:“启禀大人,这通御郎乃吾朝从五品内散官,”叶麟之嗤之以鼻,道:“我当什么赏赐,不过一个徒有虚衔的宦官而已。”赵守朋道:“大人知足罢,卑职年愈而立,历经数百次凶险阵仗,至今仍是一个六品忠武校尉。”微尘和尚笑道:“赵将军文武双全,来日必得重用。”赵守朋道:“诚谢大师宽慰,恐怕此生无望矣。”叶麟之接道:“赵大哥勿这般颓堕委靡,捱等小弟伤势痊愈,定会在郡主驾前,替你美言几句。”
  赵守朋“噗通”单膝跪地,道:“卑职谨记,还请叶大人多多提携。”叶麟之道:“将军且请退下,我与微尘师傅有话要说。”赵守朋道:“卑职领命!”言毕,退出肃守门外。
  微尘和尚窃窃询问,道:“麟之,心有何事?”叶麟之目盯房门,道:“你能否瞒住外边士卒耳目,前往龙虎山走上一遭?”微尘和尚道:“此举不难,为何教我去龙虎山?”
  叶麟之当即直言不讳,将父亲蔡九五卧龙山大战元军,刘景周护住自己逃出包围,如何巧遇叶风舟,落入小郡主手中,前因后果细述一番。
  微尘和尚屏息敛气,直听得目瞪口呆。
  叶麟之说完长舒口气,又道:“元军前番搜山,必为抓捕那些女子,你连夜潜出寺院,通知吾义父格外谨慎。”微尘和尚道:“尊义父何许人,细细道来。”叶麟之道:“吾义父相貌甚是清雅,乃一位中年儒生。”微尘和尚迟疑未决,道:“却有些难办了,天下儒生多如牛毛,如果我辨不出真伪,彼时走漏风声,你我性命堪忧,如之奈何?”
  叶麟之听了方觉不妥,但一时也束手无策。
  微尘和尚眼神一亮,道:“麟之,你与令义父可有信物?”叶麟之道:“无有,我与义父相识不过数日。”微尘和尚低头寻思片刻,忽起身毅然决然,道:“作罢,我这便连夜报讯,若遇官兵纠缠,了不得拼个鱼死网破。”叶麟之摆手阻拦,道:“万万不可,沿途如遇官兵,你只需保全自身,否则信息尚未送出,咱们便命丧黄泉,岂非得不偿失?”微尘和尚听言直,急得踱来踱去,道:“进退维谷,这可如何是好?”
  二人脑袋想的嗡嗡作响也未拿定主意,不觉陷入沉默之中。
  突然“啪”的一响,桌上油灯的燃芯爆裂。
  叶麟之灵机蓦现,道:“微尘,你果是雁荡刺卫?”微尘和尚停在面前,道:“怎么,此时还不信我?”叶麟之压低声音,道:“非也,既是雁荡刺卫,十六亭卫密传的联络暗记,你应当知晓。”微尘和尚茫然不解,道:“什么秘传联络暗记?”
  叶麟之目不转睛看着他,道:“义父曾言,雁荡刺卫每每行事,为易与各分舵联络,皆会在隐蔽之处留下只有刺卫所熟知的图腾。”微尘和尚不禁一愕,道:“如此说来,尊义父也是雁荡刺卫?”叶麟之洋洋自得,道:“其实我义父并非旁人,正乃雁山玉剑书生叶风舟是也!”
  微尘和尚豁然大悟,道:“原来你改为叶姓,只因义父是幕师亭亭主叶师伯!”叶麟之点了点头,道:“你连夜急速赶至龙虎山林,在我藏身那株大树留下雁荡刺卫暗记,若义父他们寻到那里瞧见,见暗记必知端倪。”微尘和尚不迭颔首,道:“此举甚妙,我即刻前往。”说完合掌一礼,匆匆走出厢房。
  门外传来赵守朋的声音,道:“微尘师傅,大人安寝否?”微尘和尚道:“业已熟寐,命你回房歇息。”赵守朋道:“卑职今夜当值,在此侍奉大人。”微尘和尚道:“未经传召,不得惊扰大人。”赵守朋道:“卑职遵命,微尘师傅哪里去?”微尘和尚道:“禅房打坐诵经。”
  顷刻之际,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习习秋风,摇曳竹枝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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