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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我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伊成卞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会打过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连参他人呢？当初是你们拉我进了你们这个什么鬼的侦查队，现在一个一个人都不见了，我找谁都找不到。为什么你会在女装店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这压抑了几天的情绪还是在这一刻就爆发了出来。
“想知道就出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我走到阳台边，隔着玻璃往下看，街边路灯下赫然站着一个人。
下了楼，我来到伊成卞面前。
他站在街灯下，影子变成一道半矮的椭圆。白色的衬衫前，飘出一缕缕烟。
“来一根？”伊成卞带着询问的语气，递过来一根烟。
我顺势接过，却发现他并没有给我火的意思。
恍惚间又记起自己本就不抽烟。
他示意我跟他一起走走。
我们一前一后沿着路边一直走，他抽完了手里的烟，捏住烟头一弹，烟头便飞了一个优雅的弧线最终落在马路中间。
烟头安静的躺在沥青路上，还闪烁着最后的星火，却被突然经过的小车压成了夜色的黑。
“你会觉得惊讶吗？”伊成卞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打量着我，缓缓开口道：“你说连参为什么会选中你？”
选中了我？我愣了一下，带着一脸的疑惑看向伊成卞。
“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伊成卞摇了摇头，又继续说：“连参以后都不会参加梦境侦查队的行动了。”
“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会这样？”
“他老了，也许你并不知道他为了这一切付出了多少。”伊成卞望向马路的尽头，像是开始回忆一段过往：“他在这条路上，一走就是很多年，他战胜了那些宵小之辈，战胜了那些蝇营狗苟，战胜了那些行走在黑夜里的蛆虫，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战胜时间。他很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的身体经过这么多年早已经不堪负重了。”
伊成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可是我之前见他的时候都感觉他看起来很好啊。”
“那也是看起来。他这么大的年纪每天除了两个小时的吃喝拉撒，剩余的所有时间里都在休眠舱里。”伊成卞说完优点自嘲似的笑到：“人真是奇怪的物种，睡眠不够会容易憔悴衰老，这睡多了又变的萎靡不振。”
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在反复想着连参为什么这样了。
一阵微风拂过脸颊，似乎牵带起一段过往。
“好了，你把连参最后对你说的话和交待你要做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其他的你也不需要多想，这一切我来做就好了。”伊成卞对我说到。
“他让我坚持下去，不要停止追查。”
“还有别的吗？”伊成卞问到。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回答到：“没有了，怎么了嘛？”
伊成卞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在怀疑我是不是瞒着他什么。
良久，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火深深的吸了一口，此时街边的路灯都暗了下来，只剩下那一点星火子在黑暗里乱蹿。
“我不知道连参为什么会选中你，也不知道你有什么要瞒着我的。”伊成卞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哀乐。
“我没有瞒你。他真的没有跟我说——”我忙着解释，却又被他打断了。
“没事，你不说没关系，但是我有责任让你知道你应该知道的。连参以后应该也无法再参加剩下的行动了，他之前所有的安排现在通通都要由你继续下去了。”他顿了顿，又像是在犹豫，可是暗下去的光里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哪里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最终他还是开口了：“这是一场‘净网’行动，为了排除队里的内鬼，和扫除藏在暗处研究药物的不法之徒。我是一枚棋子。其实我们之间还见过两次”
“我是白。”伊成卞说到：“连参一直让我做个生间。”
“生煎？他喜欢吃什么生煎，还要你做。”我一时间迷惑道，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伊成卞说他是白，那么当初开车撞我的那个人跟别墅里的那个人都是他！
梦里杀连参的也是他！
“你为什么要开车撞我？还有，那天在别墅里你跟那群人又在谋划什么？连参也是你杀的？”
在我连连追问下，伊成卞扶了扶额头，像是万分无奈的说到：“生间不是你想的生煎，我说的是间谍的间。所谓生间就是打入敌人内部活着把情报带回来的人。明白了吗？我开车撞你只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而已，也是为了获取那些人更多的信任，就算是在别墅，我做的一切包括和他们达成的协议，包括我在梦境里杀了连参，也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而已。不深入进去根本就不知道这背后藏着的人到底是谁，不这样做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都在我们的对立面。”
最后的那几句话，他完全变了种语气，听不出多少释然，倒是都是颓废。
“这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的吗？就连撞我也是在计划内也是连参安排的吗？”我不解的问到。
伊成卞愣了一下，随后说到：“这不是，撞你时当时情急之下想出来的一个办法。但是杀连参是我跟他之前早就沟通计划好的。”
“我们当务之急不是理清之前我做的事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只要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次‘净网’，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连参交代给你的下一步。”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说吗？难不成你觉得我不值得你信任吗？难不成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吗？好，也许你觉得我没有跟连参通过气就擅自用面包车撞你，这里有疑点，也许连参在梦境里被我杀死一次，你也觉得找不到证据能证明这是连参授意的，这也是疑点，可是后来那次在别墅里，那次是在我的梦中，是我放你们进来的，这可不可以打消你心中对我的猜疑？”
我还是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说到：“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我真不知道你指的连参交代我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他只让我追查下去，不要放弃，我们当初是计划比那个组织先一步找到研究负责人，至于别的，连参确实还跟我反复交代过，让我不要轻易相信身边的人。”
伊成卞听完沉吟了一会，问到：“真的就这些了吗？可是连参把你选中了。”
“真的就这些了，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被选中了。”
“他这样做其实太冒失了，这个计划大家一起谋划了这么多年，除了他，就是我了解的最详细最具体了。可他并没有让我从他肩上扛过这个担子。反倒是随随便便交给了你。交给你也就算了，竟然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伊成卞摇了摇头，“他是在怀疑我吗，连我都开始防着了。”
我被他这一自言自语给吓到了，这都是什么想法。
“算了。”伊成卞将双手插入袋子里，叹了口气：“连参说的对，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轻易相信身边的人。这段时间我不会再出现了，我还得进去伪装下去跟那个组织进行交易，这段时间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做事我清楚，他一定留了后手保护你。现在我们和那个组织都在找那几个研究负责人。你有什么发现可以在梦境里打电话给我，号码559。”
他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突然问到：“如果我们真的把那个组织的人都抓到了，会怎么样处置他们呢？”
“判刑。”
“判死刑吗？可是梦里面死了不就醒了吗？”
伊成卞停住步伐转过身来，缓缓开口到“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是每分每秒精神折磨，这些犯错的人全都会被关在我们为他们准备好的牢笼中，以后不管是何时何地哪年哪月，只要他们现实里睡觉进入梦中，都会发现自己在梦里永远都处在监牢里，没饭食，无水进，他们没有办法脱离这样的监牢，除非他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需要睡眠。只要睡眠在，监牢就在。永无止境。”
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我突然感觉自己卷入了一场漩涡之中。
可是就这么几天，现实梦境又怎么能区分的清楚呢。
我捣鼓着口袋，掏出打火机，把烟给点上了。
忘了有多久没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