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出了城就不要回头

　　母亲在厨房里洗菜。
　　我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帮忙，像小时候一样。
　　板凳的凳面太窄，坐的我很是不习惯。
　　母亲一边手里不断忙活着摘除菜叶，一边对我说道：“今天吃上海青跟辣牛肉。”
　　“最近身体好点没，之前开的药有吃吗？在外面要记得按时吃饭，别老熬夜，也别乱想事，控制住情绪。”
　　我点点头。
　　“现在有谈真的女朋友没？”
　　我坐在小板凳上发愣，不知道怎么回应母亲的话。
　　母亲口中的“真”，指着是我动了心而不是见色起意。
　　母亲见我不说话，转而换了种口吻，轻声问道：“还是放不下吗？”
　　还是放不下吗？
　　我也曾这样多次问过自己。
　　这几年来我试着去了很多地方。
　　看北方的雪，听南方的雨，吹沿海的风。
　　我领略了天南地北的四季。
　　我遇见了五湖四海不同的人。
　　我也终于明白我少了很多东西。
　　我也许比以前更懂得一些感情里的细微末节，但是我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再也不能用以前那种感觉去对待后面遇见的每一个人了。
　　身边的人总是劝我，总是对我说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不要放不下。
　　以前放不下，我总是挂在嘴边，恨不得整个世界都知道我痴情都知道我放不下，后来我收声了，我藏在心里，我知道不管说千遍万遍说给谁听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果了，也没人明白那种感觉。
　　我要去遇见下一个人。
　　我还要去爱下一个人。
　　可是我怎么能做到呢？
　　我寄情山水，期望山川河流的壮阔可以撼动我，可总是被一瞬温柔的风拂的眼眶红红。
　　我抹除清理了有关的一切相册短信，亲手斩断自己一丝一毫的妄想，可是总是一瞬间就背的出11位数的号码，总是鬼使神差的去寻找端相册里永久储存期限的照片，总是会在身处站台时想起年少春衫挤在绿皮火车上的满怀欣喜。
　　即使我知道，几年来，我一步错步步错，断然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即使我知道，也许我对她来说只是生命里的一个错误点缀，离开是她在我们之间做的最明智之举。
　　可是她在我这，是难以忘怀，是心心念念，是遗憾，是梦里呓语，是年轻的时候颠沛流离的一点念想。
　　时间每天都在过去，谁也不是当初那个样子，大家面临更现实的问题，我也偷窥过打听过，我知道她过的很好，她活成了她理想中的样子，我很开心。
　　我也心酸委屈，很遗憾她用了几年青春陪伴我，却没有看到我的改变成长担当，没有结果的事就不要做了吧，可如果当时我努力一点，我不乱来，也许还能回到她身边。
　　可是我当时分开时的那种心理，再到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都讲不清对错了。
　　性格如此，便注定了结局。
　　我再也没有跟谁在一起的打算，即使遇见好的遇见光鲜漂亮的人，我照样还是会见色起意会心动，可是我转眼又会自卑会自暴自弃，会觉得配不上，会怕麻烦，想来想去便觉得还是一个人好，一个人以后不管怎么颠沛流离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人。
　　“她结婚了，嫁了个中学老师。”母亲说。
　　我没抓稳，手中的上海青落入盆中，溅起水花。
　　眼眶翻涌着是这些年来忍住的惊涛骇浪，吹来打去，却还是变成一点涟漪。
　　我掏过盆里的菜，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道。”
　　“前阵子街上看到有人接亲，几个牌友凑在一起都看到了，有个人说好像是那家嫁女儿。”母亲下意识的看了看我，又继续说道：“听说相亲认识的。不过我倒不大信，他们几个也可能是胡扯唠嗑。”
　　我也不大信，她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又怎么会随便相亲找个人嫁了呢？
　　“你们还有联系吗？”母亲轻声的问到。
　　我摇了摇头。
　　“要我说，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一个人下去啊，就算不为了你父亲想，也该为你自己想一想，要真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你有个大病小病，都没人照顾你。等你结婚了有了孩子，趁着我们还能动，还能好好给你带带孩子。”
　　母亲见我并没有回话，便起身去切案板上的牛肉。
　　我把洗好的菜放到一边，呆坐在小板凳上发呆。
　　我好像很多年没有见到她了。
　　三年？四年？或者更久。
　　就好像失去了缘分的两个人即使家庭住址相隔不远，即使生活半径大多重合，却终是难得一见。
　　我曾很多次半夜偷偷去翻看她的微博，去看她更新的近照，去看她的点赞，可是始终没有点开关注和发送简讯的勇气。
　　她是她，也不是她。
　　她不会发福老去，不会穿职业装，不会带着柴米油盐沾着世俗气，她永远年轻漂亮穿着白色碎花长裙在我的记忆里。
　　她永远年轻。
　　可我却不值得她热泪盈眶了。
　　“跟我一个办公室那个，就那个姓叶的阿姨，她姐姐有个女儿，不错，改天让你们见见？”母亲试探的问到。
　　我点点了头，又快速的摇摇头，母亲则一脸无奈的说道：“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见还是不见，我跟你说，那女孩我见过，挺不错的。你也别等了，她都结婚了，你还有什么盼头？总不可能等着别人离婚吧？再说了，就算我的好儿子你要是真的痴情，那你去见见叶阿姨家的女孩怎么了，又没让你跟人家谈情说爱。”
　　“我不知道到时候怎么跟那个女孩聊天啊，我又不会说话。”
　　“你少来，你那嘴巴能把天上飞的战斗机都给它劝下来，不想就是不想，我又不强迫你。”母亲边说着边往锅里倒入花生油，然后又对我说道：“其实呢，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你也没什么要求，就希望你这一辈子能吃得饱穿的暖，别去违法乱纪，健健康康的不要得病，就好了。可是话又说回来，人这一辈子，又怎么能真的一个人孤单单的不结婚呢？”
　　“我又没钱，长得不高又不帅，又贪玩，我这个样子怎么去跟女孩子在一起？”我推脱道。
　　母亲用手对着空气比了个冲我拍打的手势，说道：“你也知道你自己这么不好？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既然知道了还不努力工作赚钱？既然知道了，还不去见见？”
　　我装作没听到，坐在板凳上看着自己手掌的纹路。
　　母亲见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叹气也不再坚持这个话题，只是像是在数落我一般，说道：“出去这么多年，女朋友换了那么多，也没见带一个回来，钱也没赚到一分，看看你的身体，看看看看。”
　　掌纹的线连不到一起，都是一半就断了头。。
　　很多事情都是断了的，没有结果的事就不要做了吧，我突然想起《惊情四百年》里的那句台词“你出了城就不要回头”。
　　你出了城，就不要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