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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耳边传来一阵阵水滴声，由缓而急，一声一声，而眼前细微的光线也越来越亮，只是仿佛隔了一层纱，让他看不清晰。
“滴答。”
一滴水珠滴落在他脸上，他猛的睁开了眼。
入目处是一尊高大的佛像，只是颜色已经泛黑了，金漆大半脱落，细看之下还布满了灰尘。
两盏油灯立在佛台两侧，灯芯焦黑，油似乎快要烧干了。
他扭动脸颊肌肉，眨了眨眼，感觉自己浑身酸痛，手足僵硬无比，挺了挺腰，发现自己正盘坐在地，屁股下面是一个蒲团，双手合十，捏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手印。
“我…是个和尚？”
他心里生出古怪的念头，但转瞬间另一个念头又涌上心头。
“我是谁？”
“我……”和尚脑子开始飞速转动，他能记得自己死在病床上时的感受，记得自己看见的那一场大火，乃至小时候一直居住的小楼情景，却偏偏死活想不起自己的名字，连带着记忆里任何有关的片段也带上了一层纱，朦胧不已。
“我是谁？”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僵硬的腿脚在片刻后带来了巨大的麻木和酸疼，让他险些重新倒下去，所幸前边有着佛台，和尚踉跄两步，上前倚靠着，喘了两口气。
他懵懂地回想，发现自己不仅是想不起自己的名字，连这具身体，也没给他留下任何原主人的记忆。
是什么情况？我活在了别人的身上么？
转动心思，他毫无所得。作为一个每日里少有娱乐时间的病秧子，他宛如新时代里的老年人一般脑洞匮乏。
和尚休息了片刻，等到手脚不那么酸麻的时候，扭动身躯，慢慢站直。
他开始审视自己。
苍白的肤色和冰冷的体温似乎都在告诉他，这具身体原本已经死去，而他翻找了片刻，甚至坐下来做出了不符合身披袈裟身份的动作来查看自己，却也没找到哪里有伤口。
正当他把背部朝向灯光，扭着头看向自己臀部时，又一滴水珠滴在了他肩膀上。
这一次借着灯光，他很清晰地看见了那沿着自己肩背延伸的液体。
暗红，粘稠。
“莫非是……血？”和尚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了两只脚底板。
一道被暗红色浸染的黄衣人影高高地吊在天花板上，细密的血线沿着裤腿，在脚尖凝聚成半球状。
“答-”
幽暗的光线下，又一滴“水珠”滴下，打在了和尚另一边肩膀上。
尸体！死人！一瞬间诸如此类的词汇在他脑海里翻滚，和尚瞳孔骤然缩紧，心脏仿佛被捏住了一角般提起。
“怎么会有尸体！”
好悬才把嘴边的“卧槽”咽下，和尚念头翻涌，瞬间强迫自己低下头，想要打量四周，先找个离开的方向。
不管他是处在什么境地，和一具被悬挂起来的尸体待在一起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轻轻拍了一下。
但他不敢转过头来。
他眼前的地板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自己的影子，而在他影子的身旁，两只扭曲枯瘦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末端一直延伸，直到没入黑暗。
他十分熟悉此刻的感受，因为曾经每当他泛起这种感受时，随之而来的就是眩晕和恍惚中的无比痛苦。
而现在他身体似乎健康的很，可和尚宁愿晕过去，大不了再死一次，说不定死的比上次要轻松得多。
但那两双手臂似乎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依旧只是停留在肩膀上，没有继续动作。
“是在等什么？”
和尚心头惴惴，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又等了片刻，那双手在他脖颈上拂过，又在他的光头上触碰了一下，缓缓缩回，和尚两眼聚精会神地盯着影子，直到看见那两双手没入黑暗，心头才略微放松。
他心里升起一道明悟：“它”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死人？
和尚伸出双手摸了摸自己脸颊，果然触感冰凉且僵硬，他轻呼出一口气，突然又重新提起心来。
自己的呼吸是温热的，是不是随着时间，自己的身体也会慢慢温热起来？
那时候要还是留在这里，下场可能就不那么美好了。
和尚扫视前方，虽然一片黑暗，但他背对烛光，也渐渐恢复了一些夜间视觉。
门在正前方！
他蹑手蹑脚，急切挪动，终于走到门边。
和尚背部僵硬无比，咬着牙关一点一点推开门，但是仍旧发出了一阵“吱呀-”的摩擦声。
那一瞬间他甚至感受到自己心脏第一次跳动了，但他硬着头皮，干脆发力一推，然后扭头关上。
这一瞬间，他终于看见了自己背后究竟是什么东西。
破败的大佛露出诡异的笑脸，从它身体上的各个破洞里伸出了无数惨白而干枯的手臂，有的手臂上长着人头，而在他将要关门的这一瞬间，无数手臂疯狂地蔓延过来，几十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同时盯住了他！
“嘭！”
大门被狠狠关上，和尚转头就跑！
这一刻他从未感觉过生命如此鲜活，哪怕又没有了心跳，他也依然感受到身体的力量，远远不同于以往那具病体。
而此时门里的手臂也仿佛失去了目标，呆立片刻后缓缓缩回，最终缩进佛像，在洞孔处留下黑漆漆的阴影，仿佛是金漆脱落后的底色。
在一阵扭动后，佛台前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只有一声声滴答，愈发缓慢。
佛前的灯光愈发昏暗了。
而此时的和尚正迷茫地走在寺庙里，不知去向哪里。
天空中的月亮半缺，苍白的月光照下来也不过让地上多了一丝丝的光亮，若不是他发现自己视力好的出奇，放在当初可能能算上个2.5还多，他只怕已经成了个睁眼瞎。
“奇怪，太安静了。”
和尚心头泛起疑惑，不管怎么晚上，这庙里的人难道不打鼾？
他沿着道走了半晌，终于找到了看起来像是能睡觉的地方，前面那些半开着门都能看到只有蒲团和炉子的地方他进都不敢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