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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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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家那栋老房子是十里八乡公认的破旧,从外表看,简直就是个盖了二楼的茅厕,只不过里头散的不是腌臜气味,而是湛蓝海岸独有的如洪流般浓郁的海盐花香。蓝白色的花卉像是条硕大的地毯铺在房子的周围,那是他妹妹种植的,这个妮子,懒得跑几公里地去海盐花场写生,干脆卖了几株,种在院子的角落里,搞起园艺了。
  起初,这些花只不过是空旷院子的点缀,自己和老爷子都一直认同这丫头的兴致持续不了多久,最多两个月,就会把这些海盐花丢给他们照看。他们打了赌,四个银币,南衡烨赌一个月,老爷子则是一个星期,他太了解了,自己的常青藤柜子已经成了各种小玩意的收容所,石雕,泥塑,甚至宠物猫,简直是个小号的杂货间。
  他俩都输了,在丫头莫名的执着料理下,这些海盐花越发旺盛,差不多半年就铺满了整个院子,都要长到邻居家里去了。自己修炼时,一口下去,体内全都是掺杂了海盐花咸味的魔力,搞的他苦不堪言,而且很碍于进一步提升,如果回廊适应了这味道,就很难再去改变了。但有什么办法呢,把这片花海烧掉吗,那总鼓着腮帮子看自己的妹妹铁定会半夜把他床烧掉,而且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拿来当作她辛勤汗水的陪葬。
  其实也没什么好苦的,自己跑到山顶上去修习就是了,湛蓝海岸连带着秦月都不似外界这么排斥法师,你就是大街上吐纳也没人管你。
  这么一来,他们家的老房子就从脏乱差糟,变成了富有自然气息,贴近生命和活泼的美丽花园,一下子在海城出了名,很多人慕名来此观摩,欣赏。自己倒是没什么话说,妹妹也不关心外人都把他们当大白菜大南瓜,老头子则干脆拿着个木椅,坐在门口,手里提着个木牌子,上头写着“参观收费,一次一银币。”
  游客的钱最好赚,一段时间后,老头子的钱包鼓囊起来,餐桌上的佳肴也越来越多,都快放不下那张小木桌了。
  那片花园不仅吸引游客,还吸引商人,大多是海城本地的商人,和老爷子签了协议,他们占地摆摊,老爷子分钱。不用在外头傻站着,还能拿钱,他那脸色就更红润了,出门遛弯都脚下生风。
  还有一小部分,是外地的游商,很容易辨认,帽子上贴根吟风鸟尾毛的,站在那笑脸盈盈的就是他们。这群人,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骗子,还有两个饥肠辘辘等着成为骗子,他和老爷子都是老油条了,家里头存放的古籍和悬挂在内室的小宝贝可都是他们一个个淘来的,失手次数屈指可数,那些游商自然没法从他们口袋里撬出钱来,但自己那不谙世事的妹子可就不一样了。
  她一天之内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言情杂志和画画,聊了最多话的是外头的海盐花,其次才是他这个哥哥。丫头眼睛水灵,清澈明朗,脸蛋肥嘟嘟的,泛着天真,鼻子小巧,桃瓣嘴唇,见着了猫狗就挪不动脚,只要一逗就咯咯笑个不停,简直是那群骗子的梦中仙子。
  的确如此,一个游商不知道和她吹嘘了什么,就让她偷摸把自己桌上珍藏的十本古籍全部拿走,装进了那骗子的口袋里,自己正找着呢,她就在晚饭时把那这颗宝石送给了自己,一副得意的模样,等着自己感动,流泪,然后夸奖她。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的古籍是谁拿走的了,看着丫头无邪的笑,自己只能压下心里的恼火,弱弱的问道,这东西多少钱啊。
  自己已经拆开精致的包装盒,完完整整的看过了,就这种工艺和材料,最多不过两个银币,问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打起鼓来。
  十个金币!丫头嘿嘿笑起来,自己则在心里吐血。
  就是那十本古籍里随便拆两页下来,也远不止十个金币啊!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现在去追游商肯定来不及了,这群人跑的比海浪都快,自己还记得当时的脸色,愤怒憋成了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又不好发作,只能瘫在椅子上,听着妹妹讲述今天学校里头的种种。
  他立马开启了教育丫头花钱的职责,自己必须这么做,免得那天这丫头脑袋一热,把他这个哥哥都卖出去。
  老爷子在一边放肆的大笑,和钟摆的响声合奏,指着自己欲哭无泪的脸合不拢嘴。
  “唉,哥哥不好当啊。”
  南衡烨仰头对着无言的月亮抱怨道,虽然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但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难免有些寂寞。他有些想念海城的熟鱼了,还有老爷子为了磨他性子在上头洒的芥末和柠檬,把一条好好的熟鱼愣生生搞成了个四不像,自己还非得吃下去,不吃就得加练,加练就得和老爷子切磋,切磋就得挨打。
  南衡烨想着,听说多找些记忆里煽情的画面能缓解思念,漫长的一分钟后,他本来有些热诚的眼眶瞬间配合这耸拉下来的眉头变的难堪起来。
  老爷子是放自己出去的。
  房间门口的监视水晶没有动静,半夜守岗的乌雏也没叫唤,甚至直接消失了,这老不正经的,肯定是从那大嘴巴丫头那知道了自己的打算,难怪那天下午,他用那副沧桑的模样看着自己,别扭极了,好像什么生离死别。
  “切。”声音伴着夜风吹来的寒冷,递股不服的气。
  他转而安慰起自己,老爷子这是认可他了,觉得自己能在这世道上行走,才放手的。他走到块玻璃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面前的自己,玻璃里头是个清秀的少年,黄发如焰心,和冷峻的月光对抗,眉毛浓密,如黑玉般,眉宇间透露出股怪异的煞气,眼睛深邃,下巴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下,嘴巴里,跳动着蓬勃的激情。
  南衡烨抽出一些法力召唤些冷水和清雾,洗刷起身上的污垢和那些地痞的血渍,走出小巷。
  “这里再怎么肮脏和破败,也得有些能让人类生存下去的东西吧。”
  比如小吃摊,滋滋冒油的烧烤,和涂抹上鲜味儿酱料的韭菜。
  一走出小巷,就是一阵阵霓虹,渲染着街道,把肮脏和污浊掩盖下去,夜总会的霓虹灯球,酒吧的摇滚乐和烧烤摊上的熏烟笼罩了这条街道。南衡烨两眼放光,他并喜欢这儿,声音太吵,但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噜叫唤了起来,他得帮这个养尊处优的大爷寻找食物。
  边吃夜宵边看人打架斗殴,是这条街道上特有的风俗,也带动了发展,不少闲散人士,赢了两吊钱的赌客,被哪个心善的大老爷往碗里丢了金币的乞丐,甚至些下班的督察,都会来这儿,鱼龙混杂。
  南衡烨辨认起被撂在边上,被绚烂世界遗弃的街牌,上头的字迹模糊,还有铁锈,很久没有维护了。
  “烟火街。”
  这儿可没什么良民。
  被开过膛的法师,失意的战士,丢下孩子老婆出来撒欢的男人,把腰扭成水蛇,想着从哪个带着心脏起搏器的老家伙怀里拿出赎身钱的女人,还有站在角落里头窃听一切的商贩和探子,只要你能想到的,这里都有,而且一个个都能把你从课本上看来的真善美踩在脚底板下头,再啐上口唾沫。
  南衡烨习惯了,海城那里不就有这种地方,兴许是全大陆的共识,每座城市都得有个这样的地方。你把这群人聚在一起,踢的远远的,不仅好管辖,还不容易出事。
  人总得发泄发泄嘛,况且,就是真见了血,也没多少人在乎。在这里花天酒地的人心里都明白,对他们来说,火化都是好去处了,万一惹上那个得势的少爷老爷,他们一生气,皱起眉头,就能把你活埋了,不信在这地方踏上两步,重重才下去,嫩哥听见骨头和石块碰撞的闷响。
  这里最欢快的怕不是老鼠,南衡烨心里想着,看着正在阴影角落里啃食条人类手臂的,长着硕大肉瘤的几只脏鼠,胃酸翻涌。
  原以为这东西是一辈子出不了嚎叫山谷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见,不知道海城里那个整天跟着自己东奔西走跟影子似的四眼仔是什么表情,他怕老鼠怕到心肝绞痛,在他眼里,一直在地上穿梭的脏鼠可比自己成绩垫底后拿着擀面杖一路追到海盐花丛里的母亲还要吓人。
  他真得谢谢自家那丫头,没有她种的海盐花,他的屁股起码再肿上四次。
  南衡烨正无声轻笑着,一个宽大的,满是肌肉的肩膀蛮横的把他撞开。
  “小子,看看路!”那肌肉肩膀的主人转过头,带着两道刀疤的脸蛋直逼近到南衡烨的面前,他能闻见这刀疤脸的气味,是股鳕鱼的腥臭。
  “没长眼睛吗!”他又逼问道,唾沫星子喷溅在南衡烨的脸上,那架势,简直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喂,小子,你是哑巴吗。”刀疤脸边上的一个瘦弱的骨头架子似的跟班跳了出来,叉着腰站在他身边,看这样子,刀疤脸是领头的,剩下两个是小弟。
  “不好意思。”南衡烨低着眉毛,挤出副生硬笑容说道,“你的男人味儿太浓了,我还当是条鳕鱼长了腿在街上溜达。”
  “你!”前一句还得意洋洋的刀疤脸立马愤怒起来,看着南衡烨似笑非笑的脸,火气更是窜到脑门,熊熊燃烧。他后背拱起,高举左手,鼓起上头小山似的肌肉,想要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嘴贱小子开个瓢。
  “卡塔斯,今天是老大的喜日,不宜见血”一直在后面冷眼旁观的肥脸蛋走上前,脸上的横肉晃荡着,按住了刀疤脸的左手。
  刀疤脸的怒气连带着左手一起被压了下去,朝着南衡烨的脸上啐了一口,说道:“今天是你运气好,老子不想找事,也不想给大哥的喜事添脏红,下次要我看见你,指定让你脑袋开成八瓣!”
  南衡烨偏过头,躲过那口唾沫,脸上笑意不减,默默看着他们钻入人潮之中,不见踪影。
  那瘦弱骨架看着领头的离远,不禁慌了神,左顾右盼后,想用眼睛瞪下这个黄毛小子,涨涨自己的威风,却反过来被南衡烨的笑意乱了手脚,两条腿各走各的,手忙脚乱的跟上刀疤脸的脚后跟。
  南衡烨这才收起笑意,放进心里,他见过刀疤脸肩膀上的纹身,和刚刚小房子里那个吓傻的大汉一样,看起来他们是同伙,指不定还是拜把子的兄弟。想到这,他快步上前,躲过两个接客的小姐,无视四个推销美酒的服务员,跟上了刀疤脸一行。
  喜事?他可得好好瞧瞧,指不定还能蹭上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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