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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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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观青原本的想法很简单,他是带着任务来当这个督察局长的,自然要以任务为重,但上头又说了,不着急,饭要一口口吃,这群人要一个个抓,先打磨好队伍,再办事。
  所以他决定先把那群游手好闲的小子,老小子整治一顿,但就如同要亲手把两根丝线缠成乱麻一样,他无处下手,那天晚上,辞别那九死一生的白石头瓦墙后,想了很久,想到月亮和太阳换了班,也没想出半点头绪。
  刚进来,打开门就是一股子骚味,混杂着烟味,脚臭味儿和超市里头的水果干味儿。
  两个在拌嘴,三个在打牌,一个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口水流到桌边上的黄色刊物上。
  一阵头疼。
  他窘了会,再闻,就又是一股子臭豆腐味儿,从窗外飘进室内,老李正蹲在窗下墙角大口朵颐着他家乡的特产,这看着跟焦炭似的玩意让许观青条件反射的厌恶起来,上头还铺着葱花,香菜,一点点辣椒在汁水里头游泳,他看着就更来火了。
  一声呵斥,老李踉跄着站起来,手里的塑料碗却稳当的很,那双做贼似的老鼠眼睛直盯着他看,看完了蓝底黄边的帽子,就看肩膀上两挂披肩。
  长官,有什么吩咐,老李把剩下的臭豆腐全塞进了嘴巴里,险些被自己噎死。
  许观青说,没什么吩咐,随便看看,你下去找两口水喝吧。他拍了拍老李塌下去的肩膀,眼睛微眯,把这个正揣摩上意的老糊涂鬼吓了个半死。
  把他拎进室内后,他就贴出了自己在任期间,所有督察都得遵守的十八条铁规。
  第一条,就是绝对服从命令。和他在军营里的一样。室内的督察个个象征性的戴上帽子,昂起脑袋,双腿并拢,那整齐划一的动作,看着赏心悦目。浏览完十八条规后,他们又一瞬间瘫下去,跟坨软泥似的在椅子上发呆,也很整齐。
  过了两天,就有人支撑不住,犯了规矩,就是那总用老鼠眼睛从背后瞟自己的老油条子,他老李人缘很好,干什么事情都有人给他打马虎眼,憋坏了想去厕所抽烟,就有人说他昨晚吃坏了肚子,饿昏了想跑外头弄完小吃,就有人说他为了工作饿了三天,都成了根人棍。
  他就只能给这个满面春风的人棍批假,没法子,一个办公室除了自己都为他求情,这还真险些把他拍倒。
  但许观青很快就掌握了节奏,势不压权,要是给脸不要,那就都别好过。
  他就把自己最近的烦心事都想了一遍,把肚子憋的鼓起来,想着等老李回来就好好发作一阵,总不能让白石头瓦墙里这群毛头崽子看自己笑话吧,自己确实是个不懂管理规划的武人,但还不是个能被下属随意拿捏的软蛋。
  许观青把自己腰间的铁棍摆在老李桌上,自己则翘着腿等他回来。
  约莫半个小时后,老李风尘仆仆的跑回了局子,见着了许观青,连忙点头哈腰,恭敬的站在一边,低下头好像回来就是等着让他训斥的。
  这让他有些难为情,要洗脚来脚盆子,还往里头撒玫瑰花,没法开口啊。
  两人就这么杵了半晌,老李先开了口,摇头晃脑道,局长啊,我先给您道个歉,我不是出去吃饭的,也不是去抽烟的。
  许观青心里不顺,喉咙眼堵着闷气,这话茬子一开就停不下来,劈头盖脸一顿批评,把原本要拿来讲另外几个老油条,毛头崽子的话全喷到了老李的头上。
  他牢骚着,喋喋不休,跟个开了阀的网球机似的,老李默不作声,只是嘿嘿的笑着,要是越说他越开心,越欣喜,等自己累了,渴了,喝水的时候,他凑到面前来,讲了句,局长教训的是。
  这一出,搞得他差点没把自己师傅送的瓷杯给摔到地上。
  怎么能有人乐意被批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规矩也没多严苛,和军营里那是完全不能比,在这儿,有理由就可以休息,有瘾就能去厕所,饿了就去吃饭,渴了就喝水去,平时干什么他都不管,只要没在工作的时候掉链子就行。
  可这没眼力见的老李非得在出任务前请假,把他搞出了火气。
  幸好最后的追捕任务圆满完成,那个逍遥法外十几个月的杀人犯被他们绳之以法,不然老李肯定得接下他局长的第一把火。
  老李在这次任务中的表现堪称惊艳,但这是好的说法,往坏了说就是不要命。那犯人是个法师,自己提醒过他们了,几个小伙子虽然愤懑,但还是稳住了心,听从指挥,步步为营。老李就不一样了,见了那个染着红头发尖嘴猴腮的混球,直接大吼着扑到他身上,一身老骨头咯吱咯吱响。那人被吓了一跳,用脚踹,用手推,用胳膊肘往下捣,都没能撼动老李分毫,最后急红了眼睛,头上长出两根犄角,嘴巴里就要吐出火球来了,几个穿着制魔铠的小伙子一拥而上,才把这犯人制服住。
  你不要命了?不知道他是个法师?你那位置是用来断后的,不是要你一马当先,去当人肉沙包的!回去的路上,许观青厉声高叫,吓跑了几个偷摸来街上摆摊的伙计。你这命不值钱吗,你不心疼,我还替你心疼呢!
  老李一怔,还是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眼看自己说出来的话又石沉大海,许观青头一仰,对着天空喃喃自语。
  这局长真难做,遥想自己在部队里,一个战士的损失都是天大的事情,他们没那群法师的天赋和力量,但体内滚烫的鲜血从未干涸,他们珍惜自己的生命,也从来不会怀疑上级的命令,那红黄相间的指挥棒挥舞向哪里,他们就冲向哪里。
  但那都是之前的事了,甚至是他进军营前的模样。自己曾回去过,现在那群兵,个个比自己抓的地痞还要坏,欺压忠良,强抢民女,用自己的身份拆散家庭,都烂大街了!只不过隔着个铁丝网,没多少人敢报道而已。那群记者晓得,写什么都行,万万不能写如今的军队。否则,远在天边,一个电话用能让自己身首异处,到头来冠个莫名其妙的罪行,自己就算被钉在棺材板上了。
  许观青拧起眉头,想骂些什么,又想想自家同一个场里的战友,也释然了不少,他那个时候就有这种风气了,谁是谁安插进来镀金的,谁是谁家少爷,孙子,家属,谁是谁重点栽培的对象,自己不就是因为无根无底,才被营长看中,提拔上来,最后到魔都来平步青云的吗?
  说到底,心高了,气横了,从没把上级放在眼里,他们认得上级的上级,无法无天惯了,惜命也惜到了骨头里,发了霉,长了疮。一个自己曾经不到半分钟解决的事情,一伙人拖拖拉拉,还开起了小灶,吃喝玩乐,聊天吹牛。临了到验收的时候个个装作没事儿人,吹着口哨自顾自回营帐睡大觉去了,留他在那气个半死。
  又能怎么办呢,你要是和他们讲道理,讲事实,他们就把耳朵捂上,你要是罚他们做事,训练,明天你就得因为左脚先踏进营帐被罚跑圈,在那群小崽子的嘲笑下挥洒自己渗着灰土的汗水。自己一个留在军营里的战友就是这么说的,现在他也学乖了,什么事儿都不管,安安心心在军营里养老,最后混个干部就算完事,谁来检查都不好使,都是来探亲的,有什么好上纲上线的,指不定,你把这群爷伺候舒服了,混熟了,比你认真训练要升的快呢。
  吹枕边风,讲桌上情,古往今来大抵都是这样的。
  自己看了看老李,又想了想那个在夕阳下和自己说想带兵去云龙海荡平匪寇的老战友,不免心里就是一阵酸楚。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你可以用艰难痛苦的回忆来追问自己,让他高高在上,逼问自己,你是否够资格呢,他觉着是没资格的,那群崽子,自己去了半天就有七次想整治他们,拿鞭子拿靴子狠狠教训他们光滑鲜嫩比学生都白净的屁股,但最后都忍住了,他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老战友,又想了下自己马上就要批红的升迁书,不也把满脸的愤怒拧巴成笑脸了吗。
  所以,他才更加珍惜在局子里头的工作,在这儿一亩三分地,他就是头,他就是第一,他不用受任何人拘束,用不着等上头那群肥头大耳的公猪的批红,也不用看那伙自以为是的纨绔的脸色,你要是犯事,我就把你丢进去,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关上几天,让你长长记性。
  这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掺合上王鬼怪的原因。
  他抖了下手指,燃到滤嘴的香烟跟着颤动,落下雪花似的烟灰,整齐划一的飘进已经满满当当的烟灰缸里头。半开下的窗户送进刺骨的寒风,魔都的风很矫情,初来乍到的是刀子,给你立威,等你冷了,觉着想回去睡觉了,又如胶似漆的缠着你,拉着你,不让你动。
  老李带着所有值夜班的督察守候在门口,门是开着的,却没半个人想着催促,许局长抽烟可是罕见的事儿。谁都不能打扰。
  许观青一声令下,出发!整个督察局都晃动起来,四五辆全副武装的车行驶进旧城区的街道,目标直指王鬼怪的婚礼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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