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快眼看书 / 撄宁传 / 卷一 第18章 谁是最可爱的人

卷一 第18章 谁是最可爱的人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王安打年轻开始,就是一个极有规矩的人。和松府的人提起王安,都得说,跟他爹一样,是一个好官。
  虽然王安不择手段、乐此不疲地把那些“刘文武”、“神秘大婶”、“当世仓圣”拿进县狱里,但对待另一些人就很不同了。
  这一天,牛二外出忘锁门,回家便发现丢了银钱,立马报上官来。他说其实做下这件事情的人很明显,只是他不愿明说而已,单讲事实证据几条:
  1、他出门只是去买菜打醋,时间并不长;
  2、隔壁肖三是个惯窃,他所知道的便被官府拿过两回;
  3、房屋其他地方都没被翻动,连藏钱的箱子里都被小心复原了;
  4、失窃钱数为四百钱,但箱子里藏了八百八十钱。
  以对王安的了解,牛二对能查破此案并不抱多大指望。但他仍不甘心地继续对王安说,这些证据都说明窃犯很有经验,而且对他和他家很熟。窃犯应是留情或想瞒天过海,才未将钱全部盗走,可并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藏钱一文两文都有数,并且每次归家的第一件事都是重新数一数。
  牛二说:“肖三可疑!但没说他是那窃犯呀。我可不想犯诬告反坐的事。只求县尉尽快抓住贼人,追回小民钱财呀!”
  王安果然对牛二此番言告嗤之以鼻,“我自省得!既是小民一个,对本官言语何必绕来绕去。”
  王安对牛二说,还可补充点讲与他听,失窃的钱财数目并非如他所想,其中还另有讲究。
  据律例,偷盗四百钱以下财物都是判杖二十,赔还钱财,赔不起蹲牢。多一百钱就多加十杖,加到六十还得徒一年。而打屁股都打整十,这贼少拿一文便亏了,再多拿一文就是杖三十。杖二十属轻刑,多十下可容易出事得多。
  王安又说,牛二讲的一二三回,准确来讲,只能直接推出此贼熟悉盗窃相关律例,间接推出此贼可能是惯犯。直接推出此贼熟悉他和他家情况,间接推出就住他家附近。就断案拿人来说,直接推论尚且不全作得数,更别提间接推论了。还需要证据。牛二说的也绝不是证据,线索而已。
  王安对牛二说:“哈,不过我倒是欣赏你那个‘只是可疑’的讲法,这件盗窃案嘛,细想本县尉也很可疑嘛。哈哈哈哈……”
  牛二已经是听愣了,王安光坐着叨叨是想干嘛?自己怎么反给绕糊涂了?他本来是想告诉王安什么事情来着?
  ――·――·――
  这一天肖三很高兴,起了个大早,洗漱好神清气爽地出了门。立马看见,王安正别着棍子站在门外对街处。
  他已知道牛二报官的事,也熟悉王安的为人规矩,压根不担心他敲人拿人,所以热情地远远打起招呼来:“早呀!王爷!”
  王安点头道:“早,嘛去?”
  肖三回:“能干嘛呢,耍流氓去。”
  王安冷脸道:“注意律例!”
  肖三招招手走了:“好咧!您也忙着。”
  肖三午间从洒楼里吃喝好出来,又在门口撞见王安,避不过只好又招呼道:“王县尉,今儿真巧吶!我俩又见面了。”
  王安不搭茬只是问:“这家的口味到底怎么样?”
  这样到了夜里,肖三奋战半天才无奈从骰子桌上下来,有些灰头土脸地出了赌馆,又看见王安蹲在外头。
  肖三强忍着不快,说道:“王大叔,这么晚了您还没歇着?”
  王安正处在一片黑的夜色里面,这句大叔的称呼让他想起自己真已上了一些岁数了,好是想了一阵,没有出声。
  如此过得四五天,肖三已经只能一天吃两个馒头了,出门去会王安的时间愈来愈晚。
  过得半月,他都不愿再出门,疑心自己得这么饿死了。他想冲出去朝王安喊:“狗官,你抓我去吧!玛的,乖乖给我供牢饭!”但再想一下便又失了尿性。
  这样的左也不行右也不妥、醒也不是睡又不着之间,他终于又想起,在始柯郡城开药铺的老不死老舅来。
  ――·――·――
  王安确实是有这个毛病:总简单粗暴地处理一些复杂事情,又把一些简单的事情处理得过于复杂。
  他明明可以像对那些居心叵测的陌生人一样,尽快把肖三带进隔间里,拉上帘子揍一顿。那么牛二的钱多少剩得一些,窃案也能破了。
  可他偏偏觉得牛二肖三两人都应受到教训,主要更是因为肖三自幼长在和松城里,四处可去无须路凭;牛二再狠也没把银钱都刻上名号,那有什么法子抓住现行证据呢。
  最后王安定下这蹲守半月之策,把好个肖三活活逼走了。
  这便是王安的规矩之一,因为这些规矩,他也总得一个人去完成他的规矩。
  这其中的逻辑又另需解释一下。
  ――·――·――
  三朝以来,正官的俸禄都挺高,如王安早已有之的品秩――一个最小的九品芝蔴官,每月都有六两俸银,如把俸田俸粮俸米俸布等等收入也全折算成银钱的话,那每月得有十二两。而且有办法弄到更多。
  换句话说,他一月的正常收入便够和松府一户中等人家吃用一年的。这不合理?自然还是合理的。
  这俸钱其实还算了正官雇人的钱在里头,衙役、包括乡镇上聘官的钱,朝廷是不会再出的。
  自三朝以来才改的这个规矩,执行后官员俸钱大涨、朝廷开支反而变小,皆大欢喜,当然合理至极了。
  以县府的正常编制来看,雇人应有皂隶20人,民壮50人,狱卒8人,库卒仓夫8人,马夫轿夫伙夫扇夫灯夫20人,门子2人,乡镇官20人。皂隶又分站班打屁股一批,为皂班,拿贼破案一批,为快班。
  这一百二人余人,非命官,但也是公差,视重要与管事程度得发银六到十二两一年。这全靠五六位正官的俸收了。
  这样单拿王安来说,快班民壮狱卒是必要得摊付几个,按规矩拿出俸收的六七成也雇不了太多。少过六两愿作差役的人也该少了。这么说两头各有难处,正常编制是很难建满的。
  实则完全相反,大凡有点身份的公差,特别那些皂班快班壮班之人,总还要再弄三五个不怎么要钱的“白役”做跟班,这些“白役”后来还大多成了“老白”,又要再养几个“小白”。
  这样,一般的县府,公差也得上千人。
  然后是逻辑揭晓的时刻,其中其实还有潜藏的规矩。继续拿与王安职责多少相关的事来说。
  因为公差上人家去通传有快慢之分,腿可疼可不疼,所以另收“腿钱”;上人家办催税缴粮诸事有多少之分,脸色可好可不好,所以另收“脸钱”;帮人调解之事有难易之分,口可渴可不渴,所以另收“茶钱”;一样多的板子打屁股可分别致伤致残致死,所以有“板子钱”;抓捕疑犯自然可能逮着,可能逮不着,对首告来说是收“快钱”,对受告来说是收“慢钱”……即使像老白小白们,哪怕没一点俸收,也可以指着这些另钱过活过滋润,或多或少再流些去王安那罢了。
  王安却不收不准“另钱”,不认潜规矩。久而久之再无公差愿是受雇于他,连本属他的摊归都免了。
  所以他自觉得应是和松府最有钱的命官。但也跟冯燕殊途同归,真有了什么事,得一个人干。
  ――·――·――
  王安一个人做那些难化易、易化难的事,总得很忙。所以归家都少,常常睡在签班房内。
  他大早起来,练得会棍,总得再冲后堂大喊两声:“县令吶,起了没?今儿可不休沐,得坐堂吶!”
  有时临近年关,天冷得狠了。他反而起得更早,因为惦记着县丞领主薄县曹几个整夜未睡,还在偏厅统算税赋。
  王安帮不上太多忙,只好提前买着早餐送去,好声说:“辛苦了,吃着长起点精神,可不好算错了统漏了的。”
  ――·――·――
  和松府在王安当县尉的那些年里,除却天下大乱受点波及,治安可谓再好不过。但王安也只能浅浅得个,“和他爹一样,算个好官”的评价。
  其实作为和松府同僚居民,还压根不晓得他究竟好在哪,到底做了什么值得称道的事。
  除他爹外,实在再难找出个觉着他精干可爱,喜欢他的人来。
  王安唯有一顶可让和松府所有人服气:他娶过五个老婆。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