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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21章 第五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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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夫人是和松府最出名的女人。在名气这点上,若要拿先前的田盼盼与她相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是“弘威大将”阴弘将军的遗孀。而阴将军正是出身于和松府,曾在南普军创下升迁最快记录的青年尉官。
  南北决战后阴弘仍未离开行伍,忍辱随部分南方败军归附了业朝。至此却忽变画风,另开了一篇为:那近十年郁郁不得志的军旅生涯。
  直到他响应业明帝征召,毅然加入征伐突柔的骁敢之师后,又突然给破格提为了郎将,战死在武川追击战中。
  如前引章说过,武川之战,骁敢军一直追杀突柔各部至漠北归连峰下。阴将军当时领的正是先锋一卫,对突柔兵的慌然逃窜他早已料知在胸,对追击方案也更是烂熟于心。
  在阴弘看来,南普北成之战中南方的一年速败,错不在战错不在将错不在他,而在南朝烂到根子里的朝政上。因果报应,北成朝也没落得好下场,自己终降的是杨家业朝而非宇成,那业文帝杨千,不也有二分之一的华人血统么?
  对于北方将士总喜欢吹嘘威慑北方突柔的功绩,他则更是不屑。虽此前他从未亲与突柔交手,但他实在也没把突柔人放在眼里过。
  阴弘既被任为先锋军郎将,又更是自己领亲兵冲在最前,对得起建军的“骁勇果敢”之意。
  他也正是意气风华之时,这一仗得偿所愿杀得愈发兴起,因领的几十亲兵马力更优,不知不觉中竟脱了冲击的箭形军阵中,成了更前的一团。
  可自信又勇敢的军中俊才,靠游牧劫掠为生的突柔人中,更是少了不了的。有那么几个,在莫名的随势逃窜中,发现了阴弘的纵情追杀情形。
  他们在又是窝火又是不解的情绪之下,当即组织人马回身冲杀。一轮来返,就把阴弘给砍成了七八块。
  阴将军或者犯了兵家忌讳、又或违了军纪,可从根本来说又有这么两点:
  一征突柔开彊扩土,打得突柔王庭东西分裂,确实是场伟大的胜利。
  而与阴弘破格提拨的理由近似,时下南人对南军败与北军还有些芥蒂,而业明帝建来建去的新政更是引来他们对普朝的怀念,对参军从徭诸事兴趣全无,民心急待化而为用。
  所以这独一位的南方郎将阴弘,还是该大力褒扬的。
  因为阴弘被剁得太碎,尸身就没被送回故里了,在威方郡壮士陵园里特修了“弘威将军墓”。此外朝延抚恤甚是优厚,特封阴妻为二品诰命夫人。知晓阴弘领的是骁敢师广字军后,业明帝还亲书“广夫人”三字赐于阴妻――他有这个爱好。
  那有了皇帝亲自带头,兵部、郡城、府城的封赏自然接踵而来。广夫人府门厅头,匾额马上就挂不下了。
  这只是广夫人名号的由来,而她有世上大名,可不是单单因为这些。
  ――·――·――
  广夫人是名门世族家的女儿,同辈当中也算天资聪慧的,琴棋书画中最擅书法,自小喜好诗文。这点上又比庞欣荣强得几分。
  寡居的年月里,她更是流行志怪传奇之书,南北名家著作,不择不挑地读了个够。
  此中广夫人想起做一件事,开始给各种书细作评批,重新雕版刻印。广夫人之评批文辞优美,又常有独到见识,女性视角之新解。不多久这种广夫人批本就比原本更受人欢迎了。
  也有著家及其门徒子弟怨她曲解文意,或不满自家显学之作与市井闲语并列的,上门找广夫人辩理的。却也给广夫人舌灿莲花,驳得心平气和。
  可不是么,著书立说又不是图黄白之物,是为流传世间,广夫人批得是否妥当不说,反正书是愈来愈多的人看了。来人不至于都反夸广夫人评批也有风味之处,但都对她的才华气度表示心悦诚服。
  这样广夫人府上也愈发热闹起来,送自己新书来请她评批的后进末学,素爱清评风议的墨客骚年,络绎不绝。
  最后连一些名士大才也不顾瓜田李下,开始登堂了。因为世人皆知与广夫人相谈所获颇丰,而世人皆知广夫人品格端庄,多年来看轻苟且之徒,立志为名将守贞。
  广夫人说,不是这样的。她可从不想立什么贞节牌坊。年将不惑而不改嫁,一是因为素喜诗文而对男女之事不甚感趣,二是只愿嫁与自己心目中的伟丈夫。
  要论起能当伟丈夫之名者,她与常人目光又有不同。近在眼前便有那么一位,名叫王安。虽总听到其人流言蜚语不良种种,她却觉出此人虽是武身,倒有文人风骨。虽遭非议仍秉公治县,婚姻四次遭叛却从未对休妻有过恶言,持的是恭孝之身,行的是规矩之道。
  “愿他愿意娶我,我便弃了这守节立贞之名、贤将遗孀之惠,又哪会有半分不舍得。”
  此言论一出,可谓惊世骇俗。大江南北的名士才子们错愕之余,突然又觉得广夫人说得仍是在理,让自己感动莫名。大家异口同声地叫起好来,就是心里难免翻些酸味,更是大多不晓得王安又是哪位。
  如此指名道姓之言,又怎么不会以最快速度地传进王安耳中。
  王安记不起与这位老邻居是否见过几回,连容貌模样都想不出个大概。两人同府而居虽久,但根本不在一层梯阶一条路道上,难有人情交集,而广夫人更不可能作奸为恶犯到王安手上去。
  王安只想大声在城里喊,你们快出来听听吧,什么才叫雅士高见!那本已佝偻下去的身材突然又高出一头来。
  依王安的规矩,人家这么说透了,自己是绝不能只是闻过则喜,坐视不理的。当下懂的美玉香茗购了一些,不懂的名砚珍藉也搜了几份,尚还给言论炸得懞懞的,便双手扲满,去广夫人府拜访了。
  王安东一样西一样地都快把礼物介绍完了,广夫人仍只是笑着打量他,并不言语。
  他其实是一进门便想打退堂鼓了,只借着说诸物出处、所获过程遮掩尴尬。
  实在拖不下去了,他铁心说了出来:“我就叫王安,我愿意娶你!”
  广夫人笑意更浓了。
  来前王安也恶补了几天看得懂的流行读物,说完生怕广夫人回:兄台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志异思量,什么叫传奇笔法?我那话不过是一次咏叹、一个比拟罢了。
  可广夫人开口说的是:“君早已在吾彀中矣!”让王安隐隐有了自送身躯入妖物口腹中的错觉。
  ――·――·――
  若王安还记得那位范家满女,他会想起,自己打那之后,再也没办过像样的婚礼。
  与广夫人的这第五回却达到了最盛景况:沿街足足摆下百余桌,县令亲自到贺,始柯郡府都遣了人来,满满的天南海北之客。鸿学与恶役并坐,高朋与狗友,还有小蜜蜂齐飞。
  新婚之夜,宾客散去,诸事了结。广夫人跟王安说了会闲话,就自去偏房睡了,接下来七天也没提过同房的事。
  王安想,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广夫人端的是行止飘逸,异于俗人呐。自己那颗一直惴惴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王安看见广夫人日复一日地持一玉瓶,用柳条蘸水宅内四处洒拨,不由好奇相问:“广夫人,这是拿的什么,在做什么?你敬菩萨么?”
  广夫人告诉他,可不干菩萨什么事,瓶子柳条都是她从女娲娘娘庙求来的法器,洒出的也都是圣水。
  广夫人说:“你道你为何婚姻多舛?全是这宅里有狐妖之魂作祟。而妖类素敬畏娲神,待我洒遍圣水,满了七七四十九日,定得驱退。我俩再实成夫妻无忧。”
  王安听完便愣了。广夫人看着他模样却也想错了,笑嗔道:“你也是,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区区月余功夫又耐不得了?”
  王安被噎得口喉不顺,咽着唾沫说:“广夫人,这……”
  广夫人又对他说:“别广夫人广夫人地叫了,我现如今变王夫人了。二品上又加上了七数,成九品诰命了。”又蘸着水对他洒来,“现下我瞧着,原来竟是你,最该洗净一番……”
  王安不知广夫人虽上了年岁,却还如此调皮一面。对她又多了几分爱意,此外又更受不能明言之苦。
  终于耗满时日,广夫人搬进王安房里。到了夜间,她会瑟瑟发抖,像蛇一般紧紧缠住王安说:“我怕……”
  如此景况过得一阵,广夫人就病倒了,人一天比一天黄瘦下来,看上去得老了廿岁。
  大夫来看诊,却道脉象正常,只是身体虚弱罢了。
  细问于广夫人,她只说,夜夜都梦见那些骁敢军死去将士,向她冲杀。不得安睡,也无味口进食。
  大夫又问,以前有过此梦吗?何时开始的?广夫人却不再言语。
  大夫自然不会建议求神施法驱邪之类,最后断为女子寻常的岁高失调之疾,开些温养方子进行调理。
  广夫人却因区区寻常之疾,没能撑住半年,就那么去了。
  她死前对王安说:“全错了全错了。我这心病,找你这同负病躯之人,如何医得?我倒问你,如何会放不下些许男儿脸面,早早从医未必不可治好。”
  王安又是无言可回。
  她旋而自顾自念道:“竟还是一个人自在。名女子有何用?伟丈夫又有何用?”
  ――·――·――
  【可惜不是你。感谢却是你。――有邪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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