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湖都简介

　　当殷家家主殷云遇刺身亡时，殷家少爷殷明正在大陆中央的湖都学习。
　　湖都，顾名思义即是湖边的都城，而它濒临的湖泊便是闻名十八州大陆的第一大湖——黄泉。黄泉的得名，并非因其水质浑浊，湖色偏黄，而是由于它位于大陆中央，按照五行学说，中央属土，以黄色为正色。之所以称之为泉，是因为在轮回学说里，此水也是地下水，但不是涌出地表，而是从湖下无尽深渊喷向银河之中，最终流入另一个世界。汇入黄泉的有九条大江，合称九幽，其中雍江和豫江汇入口间夹杂着一块热土，这便是湖都，整片十八州大陆最为繁华的都市，亦是大陆的政治中心、金融中心和物流中心。
　　说雍豫两江间的城市才是湖都，是一种狭隘的观念。由于生齿日繁，土地资源问题逐渐凸显，住房难，交通不便等困扰着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最终他们接受了翰林城和国子监城当前的主流城市建设观念：并城为区，建设卫星城，发展城市圈。因此，在过去的几年中，老城便降格为雍豫区，与隔江相望的雍梁区和豫冀区共同组成现在的湖都，成为六江大湾区的核心城市。湖都新并入的两区分别承担了湖都的金融中心和物客流中心的功能，旧城因为各大势力的虎踞龙盘，依然处于权力旋涡的中心。
　　在湖都的众多势力中最庞大的一支非九幽联合政府莫属。它是整个大陆的唯一合法政府，它的官方名称其实叫十八州合众国中央政府。世人因为它的影响力局限于九幽流过的土地，所以唤其为九幽联合政府，或九幽政府。相对九幽政府的，便是地方政府，即十八州州政府，它们享有高度的自治权，以至于九幽政府很多行政条例，都被地方法院直接宣判违反地方法律不得生效。正是这个缘故，所以大部分榆州百姓只知道榆都城，却没听过湖都。
　　为了生存和壮大，九幽政府每年都会从各地的豪门望族中网罗优秀的子弟进行培训，最终吸纳他们。殷明便因此而来到了湖都。他学习的地方原来叫作国子监区，是国子监城在湖都的驻地，现在改为国子监街区。在那里，除了行政办公人员和护卫外，其他的便是九幽政府和湖都政府委托的接受培训人员和国子监城派来的大师。虽然街区提供的住宿条件优于自己家里的，甚至可以和湖都城内那些商业和金融业巨头的居住条件媲美了，但殷明基本不住在国子监街区，而是住在旧城西侧边缘的杨家。
　　湖都并不像榆阴城布局分明（有权有势的居住在河西，平民住河东），但如果静下心来，漫溯于时间长河，相信能够一窥其中微妙。湖都旧城其实是张大饼，被时间一点点抻大的，每扩大一点，新崛起的势力将分布在城市边缘，和原有的势力和同期壮大的势力保持距离，其他各行各业的人往往居住在其间。因而俯瞰湖都旧城，总能勾起人的食欲，因为它看上去就是个果子面包或是西瓜。在近百年里，杨家也在湖都落户，建立自己的据点。由于时间短，所以杨家的位置处于旧城的边缘。
　　杨家和赵家一样，与殷家世代交好，在五百年前殷杨两家便是世交。据说两家祖上出现过殷家无后收养杨家男子作为子嗣，也曾将自家男子过继给杨家帮其延续香火，因此两家男女不得通婚，甚至明文写于两族族训。由于两家亲如兄弟，情同姊妹，杨家对于殷明这个天赋异禀又德才兼备的少年极其热情。杨家家主杨炎在半年前再次见面（初次见面时殷明刚满百天）时，便认殷明作义子，并提出在这培训的三年时间里愿承担食宿和其他开支以尽绵薄。
　　在这半年里，杨炎兑现了自己当日的承诺，不仅让殷明和自己身边的幼子同吃同住，而且暗中命人为殷明的出行保驾护航，遇事也不回避殷明，有时处理族中事务时还会留他在旁作为参谋。杂事总是像黄泉中的水那般数不清纠缠着这位当家人，而近来的这件事额外令他头疼。
　　在已过长夏的湖都，秋风中开始夹杂着一丝凉意，院子里花草仿佛还贪睡午觉，叶微垂着，失去往日光鲜的颜色。一只灰色的鸟突然俯冲了下来，像往水潭中投入石块般，在这个宁谧的小院掀起了波澜。伏在窗台上的毛色黄白相间的猫最先发现了这一动静，它迅速竖起瞳子，轻快的迈着步子冲到鸟所在的树下，这一路惊飞起在树荫下找食的野雀，和由不速之客赶跑的树上的鸟一起在院子里机警地盘桓一两圈，有的飞到别处去，有的又飞到其他树上。猫儿在树下优雅地漫步，时不时瞅着树上那只远比毛线球大的野鸟，但很快美梦落空了，一个穿着酒红色长衫的男子也走了过来，那是它主人的父亲，这个家里最不敢惹的人——杨炎。。
　　它退回到屋廊下的一根柱子后，探出个头，只见这个七尺高的男子轻重不同、缓急有别击掌五下后，那只鸟着了男子的道，竟然飞到男子手中，低着头对他亲昵地叫着，那男子听了两遍后，小声地数着：“长、短、短、短、长、短。”，然后从绑在灰鸟灰褐色的脚上的信筒中取出一个纸条，收好后，又摸了摸它的羽毛。那只灰鸟知趣地扑棱了几下翅膀，像过年时玩的窜天猴般，很快便腾空到十几米高的天空中，猫悻悻地扭头走了，它不知道这可能的美食，是杨族训练的传音鸟。在湖都，出于信息安全的考虑，湖都的各家族或势力往往会选用一个叫湖都传讯的势力（或者说公司）提供的服务，不会私自豢养信鸽（容易被截杀），但传音鸟是个例外。传音鸟是一种鹦鹉，它不会学说人话，但在训鸟人的训练下，很快便能掌握一段带着特定含义（文字材料、破译方式等）的鸟叫，携带着一份全部是数字的纸条，固定地穿行在两地，传送着极其秘密的讯息。
　　而当下，书桌上，一团皱巴巴的纸立于一本摊开的厚书上，在几合（十八州大陆的计时单位，即体积为一合的水漏中水流光的时长）前，它差点被焚毁。它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像一种漂亮的纹饰，对正在房间里踱步的杨炎来说，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噩耗。那些数字仅对应书中五个汉字：九日，殷云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