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罗萨尔诺小镇

　　从帕尔米村到罗萨尔诺小镇的乡间土路明显要比从希拉到帕尔米村的那一段要荒凉些，路上长着不少杂草。也是希拉作为港口城市辐射范围更广的侧面写照。
　　今天上午没有往常一样的魔法实战训练，希尔忽然感觉世界都有些陌生了。希尔坐在马上，咬下一口熏肉干，细细嚼着，味道不算太差，至少在野外来说，肉干大约是仅次于现打的野味的存在了。
　　沿着乡间小路，希尔开始与瓦格纳进行路上的“闲聊”。
　　“农民们都是一天吃两顿？”希尔拿着肉干问道，现在大约是上午十点多，瓦格纳才开始进食，所以希尔猜测其他农民也是这样的。
　　“是的，希尔先生”瓦格纳咽下肉干，说道：“农民们都是一天吃两顿，只有富足的人家才有一天三顿饭的习惯与家底。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富人，更多的还是穷人。”而他自己当然也不例外，属于“穷人”的一份子。
　　希尔点点头，又说“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你以前做过罗萨尔诺男爵的骑兵，为什么现在又回到农村了呢？”
　　“哦，希尔先生，我的过往可并不精彩。”瓦格纳说，“曾经，我被罗萨尔诺男爵手下的一名三阶的下位上级骑士看中，成为了他的侍从，每一位骑士都做过侍从，而骑士就是侍从的导师，那位下位上级骑士——施耐德，成为了我的导师。”瓦格纳声调沉闷，忧郁下来的空洞眼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他的光辉岁月。
　　“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我晋升为下位骑士，在罗萨尔诺男爵领内算是十分年轻的正式职阶骑士了。”瓦格纳拿起水袋，长饮一口，空气中顿时弥漫开大麦发酵后独特的清香，希尔不禁好奇道：“这个就是麦酒的味道？闻起来很香。”
　　“哈哈哈哈哈，希尔先生，哦，这时候我还是觉得叫你小少爷更合适一点。”瓦格纳笑道，然后将手中装满麦酒的水袋递给希尔，“你需要尝过了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
　　希尔拿起水袋，仔细闻了闻，确实弥漫着一股清香，于是还是选择灌了一口下去，“嗯......”，希尔不禁有些眉头微皱，麦酒细细划过喉咙，希尔细细感受着苦涩之下的某种晦涩味道，可苦味对他的干扰或许还是太大了。
　　“怎么样？小少爷。”瓦格纳充满某种期待地问道。
　　“有点苦。嗯，不像它闻起来那么美好......嗯.......”希尔沉吟道，顺便将水袋还给瓦格纳。
　　“哈哈哈哈，这是平民才会喝的酒，你这样的法师老爷......哦不，小少爷，应该喝甜果酒和葡萄酒。”瓦格纳接过水袋，不忘打趣一下这个没到过乡下来的年轻人。
　　“哦，我说到哪儿来着？对，我成为下位骑士之后，在罗萨尔诺男爵——赛弗特大人的骑兵队中服役了几年，你要知道，骑兵队正式骑兵总共只有十六个人，全男爵领！而我，就在这十六个人里面。”
　　希尔点点头，表示对瓦格纳叙述的属于他的过往的认可。
　　“三年前，在一次清剿山林区域魔兽的活动中，施耐德和我‘幸运’地遇见了一头超乎预料的强大魔兽，那是一头巨大的钢毛野猪，背上喷出的钢刺甚至有破开斗气的效果......”
　　希尔想了想，施耐德是他的骑士导师，嗯......
　　“施耐德给我争取到了回去报信的机会，即使这样，我也被一根半尺长的喷射钢毛扎进了小腿......等到赛弗特大人带着我们再次赶到时，他已经被数以百计的钢毛刺透了。”瓦格纳神情有些暗淡。
　　希尔在魔兽图鉴上见过钢毛野猪的资料，这是一种与人类四阶职阶序列水准相当的强大魔兽，一般出现在无人可至的深山密林，而亚平宁半岛的大片土地早从精灵统治大陆的精灵王朝时代开始就被开发成熟，在人类接手的一千多年以来，这片土地上的魔兽数量更是急剧减少，几乎是全大陆最不用担心魔兽侵扰问题的区域了。结合这点来看，这真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这么说来，你现在？”希尔没将话问全。
　　“没错，”瓦格纳自嘲一声，“我当时因为长时间没有处理具有破开斗气作用的钢毛刺，现在已经是个没有斗气的普通人了。”他又狠狠灌了一口麦酒下去，仿佛过往的一切都随着麦酒埋在心底。
　　希尔想说些什么，可看着那个大口喝着麦酒的汉子，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不过也没什么，”瓦格纳笑道，又向下指了指自己的腿说“至少没被七日风夺走生命，我现在还能大口喝麦酒，每天干点农活，或许再过几年，攒了点钱，还能娶个看对眼的姑娘......”
　　希尔也有些被瓦格纳的精神感染，顿时感觉好了很多。就像瓦格纳说的，毕竟自己还活着。活着，就还有未来，一切就都有机会。
　　接下来的路程当中，希尔找了些别的话题，更多的时间还是在请教瓦格纳一些外出要注意的事项，而瓦格纳往往会以很夸张的语气表达对希尔不谙世事的惊讶。
　　大约下午四点钟，二人赶到了罗萨尔诺小镇。
　　瓦格纳先带着希尔去了小镇唯一的旅店。将马匹的缰绳绑在旁边的柱子上之后，二人走进旅馆，瓦格纳扯着嗓门喊道：“老家伙！出来接待客人了！”
　　油腻的发福中年人打着哈欠从柜台下爬起来，揉了揉眼，看清瓦格纳的面容后，大笑一声“瓦格纳！你这家伙居然还没死！”然后将视线转向瓦格纳身旁的希尔，说“瓦格纳这个穷鬼不可能没事来我这儿花钱，想必你才是我的客人，是吧？”
　　瓦格纳则前逼半步，突然严肃道：“这位是希尔先生，是一位尊贵的魔法师大人，今天在你这里住一晚上，不需要你折扣什么的，但也不许坑骗他，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旅店老板愣了一下，怒道“我是那种诓骗客人钱财的黑心崽种吗？！”
　　“那么今天住一晚上多少钱？嗯？还要加上外边儿一匹上好的乘用马的照料。”瓦格纳恶狠狠的顶了回去。
　　老板顿时又怂了下去，犹豫道“两个银币总要有的吧......”
　　“两个银币？！”瓦格纳惊呼，“你想钱想疯了吧？”，然后硬声道：“最多一个银币！”
　　老板本想再战个几个来回，但又转念一想瓦格纳确认的希尔魔法师的身份，也就不再坚持，懒洋洋的回道：“好吧，一个银币就一个银币，全当回个本钱了。”
　　“贪婪的老家伙！”瓦格纳骂道，转身朝希尔点点头。希尔将一枚银币递给老板，顿时觉得今天雇佣瓦格纳的决定绝对不算亏了。
　　瓦格纳提议带着希尔再出去到小镇上转一圈，希尔笑着说确实需要瓦格纳为自己介绍一下罗萨尔诺小镇的情况。
　　“希尔先生，您之后有什么打算吗？”瓦格纳问道，“我是说，如果你对某些事还不太了解，或许我可以给您一些建议。”或许是怕希尔误会什么，瓦格纳又急忙补充道。
　　“嗯......”希尔沉吟道，“事实上，我出来旅行，正是因为暂时不清楚该往哪个方向奋斗，或者说，我对这个世界还缺少一些基本的认知。”
　　瓦格纳哈哈大笑，说道“您是一位法师老爷，嗯，年轻的法师老爷，哪怕只凭着二阶的魔法师水准，到哪里都是不会受到冷落的，至少在像罗萨尔诺这里，赛弗特大人麾下也不过只有一位三阶的魔法师，还是被赛弗特大人以重金聘请才留下来的，您如此年轻就有二阶的魔力水准，只要不是呆子，谁都知道您以后的成就绝不会仅限于此。”
　　希尔笑笑，说“我觉得或许我需要一柄剑，这儿有铁匠铺或者武器商店吗？”他觉得昨天自己说的话其实还是比较有道理的，若是真遇上了麻烦，魔力耗尽了之后，尚且还有体力时，一柄剑或许就会成为自己最后的防身手段。
　　“剑？”瓦格纳疑惑道，“您是位魔法师，没有魔法师需要一柄剑作为武器的......”
　　“你看，你是这样的想法，想必其他人也会有类似的想法。等到真正动手的时候，谁能想到，我的剑只是一个摆设，实际上只是一个魔法师呢？”
　　“但只要您表明了自己是魔法师，哪里会有人来刁难您呢？”
　　希尔放弃了以自己的想法改变瓦格纳的看法，无奈说道“那你就当我喜欢带一柄剑就是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向导，带路就好。”
　　“好吧，”瓦格纳摸摸头，知道是自己啰嗦了“这儿只有一家武器铺，请随我来吧。”
　　走过半里长的街道，拐进某个小巷后面，瓦格纳指着一间破旧的房屋说：“就是这儿了。”
　　走进武器铺，老板是一位秃了顶的老头，借着外面的日光翻看着一只新打好的衔铁，光芒被遮住一部分，脚步声也传入耳中，老头缓缓抬起头，明亮的双眼看到颇为健壮的瓦格纳时微微一滞，又将视线转到他旁边穿着精细的希尔，略微打量了两眼。
　　“哦，瓦格纳，好久没见了。”老头开口道，声音有些浑浊，“你也不可能来找我买什么东西，是这位小少爷需要些什么吗？”
　　“我需要一柄剑，嗯，我能拿得起来的那种。”
　　“剑？”老头奇怪道，上下又仔细打量了希尔几眼，“无意冒犯，虽然小少爷你看着不像缺乏锻炼的样子，身体底子还行，但绝对没学过怎么战斗。恐怕你连如何用剑都不知道吧。”
　　“哦，是的，但我想或许我可以抽些时间来学习如何持剑战斗，做事情总要有个开头的，对吧。”
　　老头不再说什么，转过身自墙上取下几柄略微细窄的直剑，一一递上前展示给希尔。
　　“标准骑士直剑，阔直剑，精灵制式直剑，这三种直剑都是比较轻的了，现在职阶骑士们力量都不小，都喜欢用那样的大剑。”老头指了指另一面墙上挂着的各式大剑，希尔估摸着自己大概两只手能不能勉强抬得动还是个问题。
　　瓦格纳开始自发给希尔介绍起这三柄直剑，骑士剑最为普通，重量适中，长度也适中；阔直剑则稍短，宽厚的下半段剑身有利于劈砍；精灵制式直剑则纤细修长，看上比较精致优雅，但一般只适合战士职阶的分支，剑士职阶者使用。
　　希尔思考片刻，指着最普通的骑士直剑说：“就是它了。”
　　“五个银币，小少爷。”
　　希尔一愣，眼光瞄了瞄瓦格纳，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随即从钱袋里摸出半把银币，数出五枚来递给了秃顶的老头。一柄普通的直剑居然这么贵。嗯，至少不算便宜。
　　带着附赠了皮革剑鞘的骑士直剑，希尔与瓦格纳二人开始往旅馆方向返回。
　　希尔在路上支付了瓦格纳剩下的两枚银币，说是到了旅馆瓦格纳就可以自己返回了，今天的旅程很愉快，通过瓦格纳，希尔了解到了很多东西，3枚银币的雇佣费或许其实溢出了许多，但老实而好心的瓦格纳确实也给了他不小的帮助。
　　两人走到旅馆附近时，意外却突然发生，旅馆门口，一名年轻的贵族打扮模样的少年，带着三名着甲骑兵，旁边站着旅馆的老板，唯唯诺诺，看到希尔两人时，明显眼神一变，然后便被其中一名敏锐的骑兵捕捉到，顺着侧过视线来，自然看到了向着旅馆走来的希尔与瓦格纳。
　　希尔微微眯眼，瓦格纳则奇怪道：“那是赛弗特大人的儿子，那三个就是赛弗特大人麾下的骑兵，不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管为什么，看样子总不会是好事儿，希尔看着前面不远的旅馆，那名骑兵低着头在那个“赛弗特大人的儿子”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少年便也向着希尔的方向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隔空对峙上。